对着老太君:“娘以为女儿愿意这么小家子气落人口舌么?我好歹是娘您教出来的,不至于连这些东西都不懂。实在是,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怎么?”老太君脸上满是关切:“手头又开始拮据了?不是前两个月才给你送过去一万两银票吗?”
“一万两银子若是在庆安城这么个小地方自然能用许久,可是放在京都,哪经得住花销。”周婉娴坐起身来,拉住老太君的手大倒苦水:“娘你是不知道,住在京城里花费有多可怕。别的不说,家里的衣食住行日常开销要钱吧?养着那些奴才要花钱吧?逢年过节人情往来要花钱吧?京中人多,官员贵族就更多,几乎每隔几天要么就是白喜事要么就是红喜事,生辰丧礼洗三酒,不管是随礼还是份子钱又是一大笔开销;
我们家老爷身处官场,里面水最深的,上下疏通打点、与上司同僚聚餐喝酒要花钱;我出去跟那些夫人太太们交际更要花钱:首先衣裳首饰不能落了下乘,再一个别人若是请我,我自然也要设宴回请。娘今儿个觉得我要喝雪水儿煮的茶太过挑剔奢侈?那是您不知道如今京城里那些贵族太太小姐们嘴有多叼!不仅茶只喝雪水煮的,米得是泉水浇灌出来的上等胭脂香米,菜必须是新长出来的嫩菜心,还得用几十只鸡熬出的鸡汤来煮,瓜果必须是刚结出来的头一茬,吃鱼只吃鱼肚子上最肥嫩的一小块,吃肉得是拿上等饲料和珍稀药草精养出来的,总之没有精贵只有更精贵,一个比一个花样多。但凡我设的宴席上若是有她们看不上眼不合胃口的,就算当场不说,事后想要再跟她们坐到一处那便是万万不能了。
卓哥儿今年已经五岁半,如今家里请了个夫子暂时教着背诗写字,等明年就该请正经先生教导读书做文章了。请什么样的先生也大有讲究:首先自身学问得好吧,最好是有功名在身;再一个得名气大,桃李遍布,教出来的学生得考得出成绩,如此才能给卓儿带来最大的人脉关系和助益。可这样的先生哪一户人家不是抢着要?这时候一个看学生的资质,另一个就要看束脩薄厚了。能不能跟着好老师关系到卓儿以后一生的前途,因此哪怕我跟我们家老爷节衣缩食,这笔钱也是必需要出的。
这些子开销加起来,还有一些林林总总没算上的,光凭我们家老爷的俸禄哪里能负担得起?不瞒娘亲您说,女儿早已是捉襟见肘窘迫难为了。”
老太君微微有些疑惑:“我瞧你来时带着那些人,怎么也看不出情况有这么糟啊。”
周婉娴的眼眶立刻红了起来:“那些不过是花架子瞧着光鲜罢了。京都里的人最会捧高踩低跟红顶白,打眼一瞧便将人分个三六九等,若是不在这些面子上下功夫,别说和人交际,想要人搭理你都难。女儿嫁过去这些年,没少因为这些吃人家的白眼嘲笑。若不是娘亲时时接济,怕是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老太君赶紧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当日将你远嫁我心里就有些不愿意的,但想着王女婿好歹是个京官,还能少了你吃喝穿戴不成?哪想到你竟受了这许多委屈。”
周婉娴擦擦眼睛,露出个笑来:“好在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有些话我只悄悄透露给娘你知道:京中最近怕是有大变动呢。从上个月开始就不断有官员被拉下马交由我们家老爷所在的刑部查办,天牢里都快住满了。顶上面的动静咱们不敢打听更插不了手,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朝中官职多出许多空缺那是必然的。只要这段时间上下打点好,还怕之后分不到肥差?有日他们衙门里喝酒,我们家老爷的上峰都透出话了,说他兢兢业业干了十来年,也该是时候往上升一升,这还能有假不成?
只等我们家老爷狠狠往上跳一跳,教我也尝尝给别人眼色看的滋味,隔三差五寻由头开个宴席,将以前送出去的礼全都加倍收回来,到时候,娘你就等着女儿好好孝敬吧。昨个儿在路上卓儿还念叨着,以后做了官,要给外祖母请封个诰命呢。”
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还是我们家卓哥儿最孝顺,那我老太婆就等着那一天。银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娘就你这一个女儿,我手里那些嫁妆,当年你出嫁的时候给你带了一部分,剩下的也全部都会是你的,谁也分不走。”
“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周婉娴依偎在老太君怀里撒娇。既然确认了老太君的东西都会是自己的,心中对之前送出去的那两副头面便愈加心疼。陪着老太君聊了一会儿卓哥儿的趣事,到底还是把话题又引回梧阳身上:“我看娘对建文那个进门没多久的媳妇儿,像是极为看重的样子。”
“梧丫头那真真是个好的。又聪慧又大方,做我们周家的长孙媳妇儿再适合也没有。我之前不也写信跟你说了嘛,她跟建文成亲的时候,建文犯下那么一桩糊涂事,放在哪个姑娘家身上这亲事也要黄了的,多亏梧丫头贤惠识大体,咱们周家跟顾家才能继续保持联姻之谊。因为让她一个顾家千娇万宠的女儿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多委屈,娘心里一直觉得对她不住,所幸如今建文总算醒悟过来,跟梧丫头的关系也越来越好,我这心口的大石头才算落下来一点。”
面对老太君的满口赞誉之词,周婉娴倒是有些不屑:“什么识大体,不过是不愿意舍弃我们周家长孙媳的身份和富贵罢了。为了这连丈夫在新婚之夜娶妾都能忍下来,依我看,这小姑娘很是有些城府,并不如看上去那般简单,娘可不要被她糊弄了。”
老太君皱起眉:“咱们家跟顾家也算旧交,梧丫头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格品行我了解得很,绝不会像你说的那般不堪。当日若不是她答应替建文遮掩,顾家一怒,咱们周家的药材生意能不能在庆安城继续做下去还是两说呢。”
周婉娴嗤笑一声:“娘你也将顾家看得太高了。就算他们家祖上有人在宫里当过太医,那也是隔了几代的老黄历,如今的顾家不过就是个在庆安城这种小地方开医馆的罢了,名声民望是有,但论财力,咱们周家是庆安首富,论权势,咱们周家还有个入朝为官的姑爷,他顾家哪一点比得上?便是建文真的看不上他家女儿一纸休书休了去,他又能把周家如何?”
话至后来见老太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明白老人家的眼界有限,脑筋又死板固执一时转不开,便住了口不再继续往下说,话头一转顺着老太君的意思说了几句,将梧阳夸了又夸,好歹将老太君的情绪哄了回来。
心中却愈加不屑:不过一个医馆大夫的女儿,还真仗着脸皮厚死赖在周家不走的行为把自己当根葱了。等我们家老爷借着这次局势变动的东风平步青云,且看本夫人如何治你。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