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致沄这几日忙于暗中调查林惊羽的底细,好些日子没有入宫。恰好自己从山谷之中出来之后也是旧伤复发,在家中静养了几日便要去宫里给皇帝和太后请安。
皇帝这几日说是得了个新人,妙不可言,很是迷恋,好些日子不曾上朝,不少清流从原先的恨铁不成钢,到愤怒,再到最后的绝望和麻木,很多官员干脆上奏主动要求告老还乡。无人在耳边苍蝇似的叨咕,可把皇帝高兴坏了,大笔一挥,纷纷允准,一旁的惠公公连连称赞皇帝圣明,体恤下臣。
陆致沄和太后请安时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他对朝政也是一知半解,但也觉得这样不妥。太后拉着他的手说道:“你也去劝劝皇帝吧,一意孤行,如此骄奢淫逸,怕是……”说着便咳了起来,陆致沄忙说:“我去请太医。”
太后摇摇头,自嘲地说着:“你以为哀家还能撑多久?快完了……”这叁个字说出口仿佛什么谶语,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剩下殿内袅袅熏香,一缕青白色的烟痕悄无声息的弥散。
陆致沄哪里能劝得动皇帝,但还是请宫人通报自己前来请安。他等在宫外,无意间竟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殿内快步走出,四目相对,陆致沄身躯一震,大惊失色:“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皇上的寝殿,关展眉如何能出入?又见她颊若桃花,满面春色,陆致沄不用猜都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关展眉原本冰清玉洁、凛然不可侵犯的形象瞬间如同玉雕摔在地面,粉身碎骨,不过她还是快速稳住心神,平静地说:“我与皇帝两情相悦。”
陆致沄哑口无言,宫人出现传召他进去,他只得与她告别。
殿内是淫靡的味道,床上的被褥也乱糟糟得,深宅能看到一些斑驳的水渍,陆致沄觉得有些恶心。
皇帝心情不错,卧在榻上,对陆致沄招招手说道:“过来,尝尝这葡萄,是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很新鲜,你以前不是最爱吃吗?”
陆致沄请了安来到他身边坐下,默默吃了几颗,心里五味杂陈。
皇帝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认识展眉?”
陆致沄点点头,避重就轻:“有过几次碰面。不算太熟悉,多是在北镇抚司遇见。”
皇帝压低了声音,眉梢眼角都是餍足的笑意,暧昧开口:“朕叁宫六院那么多女人,没有几个像她这样知情识趣儿得,而且,花样繁多,都是朕闻所未闻得东西。那日便是她救了朕,从此结缘,当时只觉得飒爽英姿,却不料床上功夫也是了得。”
陆致沄只觉得胃部一阵抽搐,差一点就要吐了出来,赶紧寻了个借口离开。他绕过池子,躲在假山之内,再也忍不住,弯着腰呕吐出胃里的酸水,耳边嗡嗡作响,神思游离。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怎么能想到关展眉竟然与皇帝……
她口口声声说深爱着程宣,原来也不过如此。
人都是现实得,自己虚构设想的理想状况被现实击碎,很多人便会埋怨对方,而不是反思自己的天真,绝不会承认是自己识人不清。
星落能理解关展眉,林惊羽出身平民,程宣心有所属,陆致沄对朝政无所求,那么要想权势遮天,肯定皇帝是最佳人选,只是可惜,这个皇帝太垃圾。
星落再见到陆致沄的时候,距离婚期已经没有几日。而陆致沄并不是单独前来,他还带了一个人,那人灰头土脸,面如土灰,战战兢兢。
星落奇道:“他是谁?”
陆致沄笑笑,踢了一脚那人喝道:“说说吧,你和林惊羽是怎么诬陷陈月白夫子得?”
那人哎呦一声,祈求说道:“都是林惊羽出谋划策,与我无关啊。”这人正是当时与林惊羽勾结一起后被程宣送入牢中的县爷。
星落难以置信地听着,在他的讲述中,林惊羽如何心狠手辣,牢狱里面多少冤假错案都是出自林惊羽之手,而他之所以要置陈月白于死地,一是因为想要寻找机会升迁,二就是想要独占陈月白的妹妹陈星落。
“林惊羽说了,他在京城中有亲戚在北镇抚司任职,到时候他玩够了那个陈家女人,再把她献出去,肯定能有所成。”县爷在陆致沄威胁的目光中颤抖着说完,几乎要吓得魂飞魄散,“我都是被林惊羽蛊惑得,其他的一概不知啊,还请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星落身形不稳,脚下一个踉跄,幸亏身后是桌子,她一把握住桌角,惶惶然地怔在原地。所以一切都是因为林惊羽见色起意?他说是程宣强要自己,其实是他主动将她献给了程宣?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难不成程宣的死……
陆致沄见她如丢了魂一样,赶紧上前扶着她的手臂,义愤填膺地说:“星落,林惊羽狼子野心,无耻至极,我想办法找人送他进大牢,你哥哥受的刑罚都在他身上讨回来!”
“陈姑娘,这是我家大人送来的喜服,您看看如何,大人说若是您不满意,我们就再送去修改,直到姑娘满意为止。”林惊羽家中的下人喜气洋洋地来到程宣府上,笑吟吟地将喜服放在桌子上,抬眼间瞧见当前有些诡异的气氛,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进退。
陆致沄大为震惊:“什么意思?什么喜服?你家大人是谁?”
下人吓了一跳,被陆致沄揪住了衣领,颤颤巍巍地开口:“这位大人是……我是林惊羽林大人府里的。”
陆致沄蓦然回眸望向面无表情的星落,不知道她是真的可以那样平静,还是她已经彻底陷入了绝望:“陈星落,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要和林惊羽成婚,是你吗?”
星落像是刚刚有了意识,讷讷地点了点头,恍恍惚惚地说:“不然呢?”
“你疯了吗?你还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你怎么可以决定嫁给他?是不是他又骗了你,还是他又威胁了你?”陆致沄激动地开口,“走,我带你走,不要留在这里。我现在就去杀了林惊羽。”
“不要。你不要去。”她拦住他,却已经提不起情绪,木然地说着,“请你们都离开这里,我只想一个人。”她说完,魂不守舍地向卧房走去,只是真得掩上了房门,她就倒在了床上,一脸轻松无恙,管他们是谁,这婚反正势必要结得,陆致沄就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