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这是差钱,许朝阳都准备好了要给自己弟兄拿钱成亲,没想到的是,贾勤说出了另外一番话。
“咱们都是从战场上闯过来的,枪林弹雨的,没怕过……”这句话说完,贾勤低下了头:“我托媒人相亲的时候,人家女方家对彩礼倒是很满意,就提出了一个要求,说问问我能不能给身上的军装脱了,换个别的什么差事……”“啥?”许朝阳还没听说过有让人脱军装的要求!
贾勤叹息了一声:“以往,咱要还是一个人儿,这个事儿我指定不考虑,可团长,这要是真结了婚,家里那口子怀了孩子,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们不就成孤儿寡妇了么?”
许朝阳直接站起来了,可满肚子话还是没能说出口,又缓缓坐下了。
“团长,咱们打喜峰口外东北高地,身边的弟兄们在子弹里是一排一排的死,连您……都让炮口轰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半天都没起来。”
“咱们是命大,活下来了,我们排小小儿,就让一个弹片顺着脖子割了一下,那血摁不住的往外喷,当时我就使两只手给他捂着,可我摁不回去啊,我眼看着小小儿脸色一点点变青,扑腾着没了气儿。”
贾勤说的眼泪汪汪,手直抖!
“团长,我也年轻过,也上了战场,该给国家尽心尽力的时候,咱没含糊,就是想今儿往后有了家了,跟您说一声,能不能放我离开。”
“我看出来了,您自打到了大沽,就钻进船厂里是又研究枪又鼓捣炸弹,这是心里还憋着和小鬼子玩命呢,我佩服您,可我成不了您,我没那个让满世界报纸都宣扬成抗日英雄的本事,我想结了婚以后和老婆孩子过点普通的日子……”
噗嗵!
贾勤跪下了,顺着沙发上滑下来,直接跪在了许朝阳的面前。
袁福珍拿着刚包好的红包刚过来,一看这场面连忙说了一句:“这是干什么啊……”
许朝阳伸手一阻止袁福珍,自己亲自上手给贾勤扶起来了。
贾勤没错,人家只是不想当英雄了,想过老百姓的日子,不行么?
“老贾。”
许朝阳端着贾勤的胳膊,面对面的看着他:“咱哥们弟兄一场,不能白了你,你想过安生日子,我能懂,道理我都明白,但当团长的,心里有句话得跟你说清楚。”
“你以为仗打完了吗?”
“光是这天津还有满眼的租界,仗哪打完了?”
“这说不定哪天就再次打响的枪炮声就在耳朵眼边上等着,那时候,你那安生日子在哪呢?”
“你说我心里还惦记着跟小鬼子玩命,是,也不是!”
“只要那些洋人还有一个站在这儿,我就惦记着和他们玩命,这是咱们的地界儿,就不能有租界!”
“但是……”
许朝阳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说着自己视线开始模糊了:“我不能拿着自己个儿的念想,架着你们去玩命。”
他回手从袁福珍手里拿过了红包塞进贾勤的手里:“你要是真这么想的,就回船厂和老杨办手续吧,办完手续,咱们之间上下级的关系就没了,可这份兄弟情义,我留着。”
许朝阳缓缓伸出了手,慢慢在贾勤的臂膀上拍了拍。
他好像明白了,好像明白了刘备入蜀诸葛亮为什么要急着伐魏,明白了29军的宋喆原成了华北王,为什么这支部队就不再是喜峰口上那支敢和鬼子抡大刀的人马了。
艰难的日子的确折磨人,但是也能给普通人练成铁军;好日子的确养人,却也能给人养废。
更何况这场仗真打起来了,对于这些根本不知道未来的人来说,哪一天才是个头儿呢?
普通人有自己最普通的选择,这个世界无论你走哪一条道也得有人先下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