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秋风扫落叶?”
宋喆原继续摆弄着那根狼毫笔:“所谓的‘为国为民’,不过是顶层这帮人的游戏,有需要的时候,扯过大旗来当当借口,没需要的时候,老百姓连见他们一面儿都难。”
“我宋喆原都只能如此,你一个同样没了老顶的小破连长还想咋地?别说是你,你老顶在,你看跟我说话用不用客客气气的。”
“老子还就挖苦你了!”
宋喆原瞪眼了,不过那愤怒的架势很快就随之消散。
许朝阳在宋喆原身上竟然也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恨意,对整个时代不作为的恨意。
原来,他曾经也有过对这个时代的幻想,谁还没年轻过啊?
这些年纪轻轻就已经成名的众位大佬,哪一个曾经没有过惊天地泣鬼神的抱负?
“朝阳啊,有理想是好事,可不管再有理想,也得先吃饱吧?”
“为了吃饱,我得在承德领着一群老娘们种桑养蚕,那时候谁管我?我跟他小六子扯着脖子喊‘我他妈是为了救国,你凭什么不给我饭吃’,有用么?喊两回以后,第三回你连电话都打不通,你信不?”
宋喆原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还句句都是他的人生经验。
“小六子不信任我,正常,毕竟我们是两户人家;我不信任你也正常,因为我他妈认识一个‘石倒戈’。”
“朝阳,我也不怕和你说实话,这年月、这时代,你要想在人家手底下混,就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把真本事拿出来,让人家必须倚仗你、离不开你。”
“现在你告诉我,你那个连就算再能打,到了真正的战场上能起多大作用?”
“我凭什么把老子的命根子,随军修械所交给你去折腾,大价钱去研究那个什么枪?”
许朝阳想起了曾经刚入伍时候的班长,那班长和宋喆原一模一样,都是在外人面前显得冷酷无情,等回过头来,才开始跟你讲道理。
这宋喆原便是如此。
他很懂人心,也难怪手底下这么多西北军跟着,不离不弃。
许朝阳听懂宋喆原的话了,人家说的实际上是:“凭什么你一来,就得给你添人添枪,让你使劲儿折腾祸害钱?你是谁啊!”
他们这些军阀眼里还充满着古旧江湖气息,门户之见根深蒂固;他们眼睛里没有国,只有家,拿自己当顶门立户的大哥,就像是许朝阳手底下那些人,他们从来不觉着自己是这个军、那个军的,就知道老大是许朝阳一样。
这就是差别,当那轮红日升起的时候,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火车此刻行至一片旷野,他们也才刚刚离开多伦,此刻,许朝阳经历的东西越多、这条路走的越坎坷,内心的目标反而越明确,孰优孰劣,全都放在了心里。
轰!
车厢内逐渐平静下来时,一声地动山摇般的炸响传来,爆炸声震荡着,许朝阳顺着声音瞪大了眼睛向前望去时,已经看见了前方升起的黑烟和尘雾,火车在紧急制动之下,一头就扎了进去。
呲!!!
强烈的刹车声在不隔音的车厢内十分刺耳,惯性带倒了所有车厢衔接处站着的战士,就连许朝阳都一个猛子将前胸撞在了两个车座间的木桌上,磕得胸口生疼。
“怎么回事!”
宋喆原后背还顶着座椅靠背,人还没有从惯性中脱离,张嘴就问出了这句话。
手枪队的人强行拉拽着车门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往过冲的瞬间,车窗外传来了枪声——哒哒哒哒哒哒!
子弹冲破车窗,在手枪队战士的脖颈直接暴起血雾,常年征战的许朝阳手疾眼快,一把将宋喆原由座位上拉倒,于被子弹崩飞的玻璃划破脸颊瞬间,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
这不是什么忠心,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许朝阳在自己的一连又当爹又当娘习惯了,别说眼前是宋喆原,就算是随便一个一连战士在这儿,他也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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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