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文斌从台阶上站了起来,依然背着手:“我东北军若是人人如你一般,鬼子怎么敢猖狂!”
许朝阳却兜头泼下了一盆冷水说道:“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当这句话说出来,他突然怔住了。
曾经,在无数爱国电影中,许朝阳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这种人往往会在战争的关键时刻泼冷水,而电影里的表现形式为,整个战局都会因为这种人被完全扭转……
可如今,许朝阳成为了这种人,也理解了这种人,有时候一场仗尽管眼下打的棋逢对手,但实际上结局已定,撤退,是保存实力的唯一标准答案。
“我能撤哪去?”刀文斌没有怪许朝阳乱他军心,指向了南边说道:“舍伯吐丢了,羽田联队眼下正在我的脑袋顶上。”
“我向后一退,眼前的第八师团就会立即扑过来,和羽田联队展开夹击之势,攻向开鲁。”
“那个小破城,能挡住第八师团的脚步么?”
他苦笑着,如今整个蒙东的地图仿佛已经刻进了他心里,不用看也能说得清清楚楚。
“然后,还往哪退?”
“退回关内?”
他说的不是退路,是一个军人的荣辱。
他刀文斌是本着替东北军正名的想法,率领着五个团由关内意气风发冲出来的,他在通辽一战所引发的关注是全国性的,这时候,怎么退?
东北军已经没活路了,难道他刀文斌还要添堵么?
另外,从军事上来说,只要刀文斌一退,日军一定会向一条疯狗似的,拽着整个第五军区的裤腿子开始撕咬,到时候低落的士气、溃败的情绪将会迎来一个又一个的败仗。
刀文斌不光看到了战场上的一切,他甚至还看见从小街基撤退之后的一切。
试问,身为一个军人,他该怎么退?
可他不退,羽田联队一旦从舍伯吐偷袭开鲁,就等于锁死了整个第五军区的归途,到了那时你再想退都不可能了。
“你走吧。”
刀文斌知道对于一个指挥官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当机立断,可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关键时刻,谁又能快速做出选择?
他是刀文斌啊,他是能进小六子办公室的刀文斌啊!
他不是你许朝阳,不是你这个籍籍无名的无名小卒。
许朝阳再次感受到了自己在无名小卒阶段被历史长河给与的保护,如果他是刀文斌,或许也会在这一刻无法抉择。
“报告!”
旅部外,一名侦察兵再次跃下战马,冲了进来,站在许朝阳和刀文斌身旁说道:“报告,李海单与刘真玉攻入通辽!”
这一秒刀文斌和许朝阳都充满希望的看了过去。
“蒙族骑兵攻入通辽后,手持大刀砍断了马道尹府墙头铁丝网,翻入马道尹府与敌人肉搏,砍翻日军无数,通辽城内喊杀声震天!”
刀文斌像一个赌徒看到了希望般向前迈了一步,更靠近那名侦察兵;而许朝阳则后退了一步,他们俩这一前一后形成了鲜明对比。
“后,鬼子大量增援赶到,李海单、刘真玉部无法抵挡,只能撤出通辽……”
那一刻,已经上前一步的刀文斌回头看了一眼许朝阳,尽管身后就是小院内的平坦,可对于他来说,却是万丈悬崖,只要他敢跨过去,已经没有声誉可言的东北军就会被全国百姓的唾沫淹死;而抬起头看过去的许朝阳在望向刀文斌的时候,则如同和对方隔崖向往,前方是难以再进寸许的疆场,身后,却是一片坦途。
“传我命令!”
“命马部一连入关,催关内尽快运送战略物资,以备第五军区与日军决战……”
刀文斌的一句话,给了许朝阳一个有脸面撤出战场的活路,此时此刻的刀文斌身上真的展现出了必死决心,而看到这一刻的许朝阳则被情绪掌控着冲进了屋内,拿起了纸笔,在桌面上不停描画着。
他只想让第五军区的战士们少死一点,所以画出了防炮效果最好的‘双人位u型战壕’;
他只想让这批东北军能多打死一些鬼子,所以在纸上画出了自己所熟知的‘u型战壕射界’;
可画着画着视线就开始模糊了,这些东西,刀文斌的桌岸上都有,尽管没有他所画的那么具体,可总体来说大差不差;
这片土地上的将领并非都是废物,而许朝阳所知道的很多东西,都是一战战场延续至今还在使用,不过稍加更改的知识而已。
那时,一只大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差不多了,你本来也不是我刀文斌的人,没必要跟我这儿同生共死;”
“带着你对鬼子的了解、在战场上这股灵气儿和军功,回关里去当更大的官吧。”
刀文斌把脸凑近了说道:“记着,当官不是为了发财,是只有手里的人足够多……”他拿起了许朝阳正在写写画画的纸说道:“你这些什么主射界、次射界、交叉射界才能用得上。”
“再晚,我刀文斌就算是想送你走,都送不出去了……”
这些话,许朝阳什么都没听见,他听到的只是一句古话,其内容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