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当太监的人大多是抱着他们在宫里能攒点银子, 年老后将来出宫不仅要赎回他们丢失的东西,还要给自己养老安家,后半生过得安逸一些,有时候他们希望自己能够落叶归根, 银两多的话, 他们还能过继自己的表侄儿给自己捧一抔土, 这一生也算是善终了,死后阎王爷也会收了他们。汪德全十三岁进宫,如今已经快二十个年头,在皇贵妃身边待了十几年,他属于上了年纪的太监, 这太监老了, 干不动活了就要被遣出宫了,没有主子愿意要一个干不了活的太监,能被主子恩赐一座宅子的太监可以出宫养老的太监更是屈指可数, 再过十年,他可能就要被遣出宫了。正如如春所说,他的确是想过找一个年龄相当的宫女约好到时候出宫后能够相伴余生,只是宫女比他们尊贵, 瞧不上他们这群阉人, 他也很快放弃这种想法,只想着能伺候好主子,攒多点银子, 出宫后花银子雇两个人照顾年迈的他。这几日,汪德全没跟如春说话,倒是碧荷主动跟他说话了,碧荷性子活泼, 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他们也算是和好了。“小格格有些腹泻,你去太医院请林太医过来给小格格看看。”汪德春没动,结果就被如春踢了一脚,力气还不小,他吃疼地哎呦一声。“我还使唤不动你是不是耽误小格格的病,你有几条命够站在这”被这么一踢,汪德春反而笑开了,“我去我去还不成嘛,你还真的踢啊,把我的腿踢断了,你指使谁干活。”“踢断更好,正好让娘娘跟内务府那边说把你遣送出宫,反正你也不想干活了。”汪德春赶紧讨好道“如春姑娘,你可绕了我吧,我这就去,我叫上小才子一起过去,你别生气,你说你气我这么多天,我这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呸,我还不知道你,主子赏给你们的吃食,没看你少吃,别说那么多,赶紧的,小格格不舒服,别磨蹭了。”两人这么一打闹,算是和好了,十几年朝夕相处下来,没有男女之情,也有同肩并战的情谊,尤其是他们跟的主子经历过那么多波折,在多次共患难中已经让他们走得很近,不是家人胜似家人。小格格多次腹泻,他们请来林太医,林太医给小格格针灸,过了一个时辰,小格格才好受一些。到了四月底,皇上翻了娘娘的绿头牌,娘娘昨夜过去乾清宫还没回来,汪德全已经先让人准备一份早膳,等着娘娘回来用膳。过了一会儿,太医院负责扫地的小太监小丁子过来,跟他说常太医出事了,常太医前几日给太后看诊,太后觉得常太医医术不精,开的药方多了伤身的药,她的病情迟迟没有好转,认为常太医有意要害她,已经将常太医拉去慎刑司下狱关着了。汪德春一听就惊了,常太医竟然被下狱了“几日前的事”“五日前,我一直没机会过来告诉汪公公,汪公公,你得想想办法救常太医,常太医可是好人。”“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别引人怀疑。”打发走小丁子后,汪德春面色变得沉重,常太医一直是他们信任的太医,不仅仅是他们跟宫外沟通的桥梁,还是他们在太医院的耳目,这宫里谁得了什么病,谁请太医开什么药,只要关乎后宫,牵扯到他们,常太医都会跟他们提一嘴。这太后以这种理由将常太医下狱,是真有其事还是太后想要除掉常太医就不得而知,太后估计是晓得常太医是他们的人,先是小常子,后是太医,太后是一点一点地除掉他们的人。常太医毕竟帮了他们这么多年,汪德春得让娘娘想想办法救救常太医,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常太医惨死在慎刑司里,这日子拖得越久,这人越没有办法救回来,有可能被弄死在慎刑司。辰时过去了,汪德春见自家娘娘还没回来,估摸着被皇上留在乾清宫用早膳。他又等了等,到了巳时两刻才见着娘娘跟如春绿枝两人回来,他赶紧凑上前,“娘娘,奴才有事要说。”林翡儿难得见到汪公公这么正儿八经地跟她说有事要说,她示意他进里面说,进屋后,如春已经把门先关上。汪德春把事情说一遍后看着自家娘娘,“娘娘,你得救救常太医,常太医对我们承乾宫有恩,这么多年,常太医对我们格外照顾,太后这是想除掉我们的人,我们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在宫内安插一个耳目,收买人心都是要耗费人力跟财力的,甚至还需要长久的日子来看这个人可不可信,太后这么一搞,他们几年的心力全部白费,甚至到最后,这宫里全是太后的人,他们处境就更危险了,得提防所有人。“人是要救的,不过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慎刑司那边可有我们的人,让那边的人多顾一下常太医,给他行些方便,太后是什么病”“听说只是感染风寒。”林翡儿让汪德春去查清楚先,到底常太医给太后下了什么伤身的药,药名是什么,给太后开的药方能不能拿到,看此事是否有回转的余地。人的确是要救的,常太医医术了得,又能为他们所用,不能就这样被太后搞下去,怎么救才是关键,谁知道常太医给太后开的药方是否真的如太后所说有伤身害体之疑,还是只是太后的诬陷。常太医还没救出来,过了两天,宫里就传来好消息,说是陈贵人再次怀孕,陈贵人跟着皇上南巡,这是南巡回来就查出来有喜。汪德春也拿到常太医给太后开的药方,常太医是他们的人,已经被关在慎刑司,目前太医院没有她们十成十亲信的太医,他们不敢保证其他太医是否可信,会不会也是太后的人。最后林翡儿还是找来谢元玉,让他帮忙查看药方有何不对。谢元玉说这药方里面有两味药有毒性,一个是甘遂,一个是草乌,二者都是伤肾伤肝的药物,但甘遂是可以清热利尿的药物,草乌是可以镇痛,治疗关节疼痛的药物。“这两味药一般用于年迈之人,而且它们是解药也是毒药,解药跟毒药之间只看它们的用量,用量适宜,其实并无大碍,若用得多了,才有可能有毒,损害人身,娘娘,这药方是谁开给你的,娘娘哪里不适”“并非是谁开给本宫的,本宫无意中捡到,就想问问谢太医,如春,你送送谢太医吧。”谢元玉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不想说,也就没有逼问,很快离开。林翡儿晓得常太医应该不会故意加大药量去谋害太后,他们找来的药方是没有标注药量的,太后会不会看到那两味药,听说有毒后就借题发挥把常太医送进慎刑司,不管如何,她得先让常太医洗刷冤屈。太后既是将他下狱的人,跟太后解释没有用,得跟皇上解释,让皇上把人放出来。林翡儿想了一天,第二日,她把自己折腾病了,没找太医给她看病,又过了两日,她病得严重一些,她躺在病床上,皇上便过来看她了。“朕听说你病了。”林翡儿脸色苍白,拼命咳嗽,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皇上,你别离臣妾太近,臣妾怕把病气传染给皇上,臣妾这都算是老毛病了,每回换季的时候,臣妾一着凉就容易旧病复发,咳嗽不止。”“为何不请太医”“臣妾这咳嗽的病咳几天就好了,臣妾之前也这样过,臣妾知道臣妾能熬过去。”“不请太医怎么行承乾宫的奴才是做什么的,任由自己的主子就这样咳着”康熙皱眉,有些不满,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伺候佟妃的奴才。“皇上,跟他们无关,是臣妾觉得没有大碍。”康熙觉得佟佳氏几个月前落了胎,身子虚弱得很,如今又生病,脸色苍白,哪里是没有大碍的样子,他让人立即去太医。“那既然要请,就把常太医请过来吧,常太医多次给臣妾看病,他晓得臣妾的旧疾,他能对症下药。”“那就把常太医叫过来,不止是常太医,把今日当值的太医都叫过来。”林翡儿边咳边说“皇上,咳皇上,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把常太医叫过来就好,他开的药方,能治臣妾的咳嗽旧疾,其它太医就留在太医院,万一宫里还有其他人生病,去请太医的人也不至于跑空。”康熙才说去把常太医带过来。过了一会儿,汪德全进来,气喘吁吁跪着禀报道“皇上,娘娘,常太医他奴才方才去太医院,没见到常太医,太医院的人说说常太医被关进慎刑司了。”林翡儿欲起身,似一时着急又拼命咳嗽,咳完才说道“关进慎刑司了常太医为何会关进慎刑司”“奴才也不知道,听说关了快十天了,太医院的人说常太医给太后看完病后就被关进慎刑司了。”“可是常太医犯了什么错常太医医术高明,怎么会被关进慎刑司了”“奴才也不知道,奴才着急回禀,那些太医也讳莫如深,没有跟奴才多说,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不知常太医犯了什么错。”林翡儿瞥了一眼皇上,她又咳嗽十几下,躺下去也咳得身子起伏不断,仿佛要被五脏六腑咳出来。皇上给她顺气,如春把一杯温水端过来,她坐起来喝了几口才缓过来,她略显勉强道“那算了,既然常太医没法给臣妾医治,臣妾这咳嗽应该也没有大碍,喝一些枇杷膏就好了。”康熙见佟佳氏不愿意叫别的太医,许是常太医给她看了很多次病,她信任常太医,他便让人去慎刑司把人提出来,先过来给佟佳氏看病,到时候再关进去。“梁九功,你带着人过去一趟吧。”“嗻,奴才这就过去。”林翡儿难受地靠在皇上身上,脸埋在他胸膛里,皇上拍她后背给她顺气。“这太医院的太医大多是医术高明,常太医不在,你也可以找别的太医,别自己硬撑,把自己的身子折腾坏了怎么办”皇上温柔低沉的嗓音近在她耳边,林翡儿手抓着他的袖子,她解释道“常太医毕竟对臣妾的身体症状了解得多,其它太医可能还得看病历档才知道臣妾之前有过哪些病,臣妾真的没事,只是咳嗽加上有点发烧而已,捂着出两天汗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臣妾这是小病,不想那么麻烦,臣妾前阵子喝药都喝怕了,那些汤药苦得厉害,臣妾现在是闻不得一点药味。”康熙见佟佳氏柔柔弱弱地靠在他身上,小手拘谨地抓着他的袖子,他就知道她不找太医是不愿意喝药,她落胎后每日两碗汤药,她怕是都喝怕了。“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怕喝药,一碗药闭着眼睛直接喝完不过须臾之间的事情,良药苦口,你不喝药,这病怎么好”“不喝药,这病也会好的。”林翡儿小声反驳一句。“看你咳的那个样子,朕看了都心疼,你夜里也得盖着被子,你那些奴才真是不中用的,只顾着自己睡,你着凉了都不知道。”“生病哪能是别人的错,皇上,他们也不想的,这夜里突然变冷,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皇上,你让臣妾靠一会儿,等太医来的时候再叫臣妾。”殿内就安静下来,直到梁九功等人把常太医带过来,常太医在慎刑司待了近十天,人一下子变得瘦骨嶙峋,苍老许多,那衣服好像是重新换上的,怕污了圣颜。“微臣常益良参见皇上,参见娘娘,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万福金福。”“常太医,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你究竟犯了什么错,那些人竟然对朝廷官员用刑”常太医跪下来直磕头,哽咽道“皇上,娘娘,微臣冤枉啊,微臣也不知犯什么错,微臣不过是几日前被太后叫去宁寿宫给太后看病,微臣开了药方后,太后便说微臣要毒药她,让人把微臣下狱,微臣冤枉,从未谋害过太后,更不会给太后开毒药,微臣不从,那些人便想屈打成招,微臣身上的皮肤都溃烂了,微臣撑着一口气想述说冤屈才撑到今日的,不然微臣怕是早就命丧黄泉。”林翡儿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看皇上,跟皇上说“皇上,太后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人的,常太医说的未必是真的。”“娘娘,微臣所言属实,微臣在太医院十五年,微臣真的没有谋害太后,还请皇上、娘娘还微臣清白,皇上、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找来太后的病历档,微臣给太后开的药都是按照太后所说的症状对症下药的,微臣可以跟其它太医对峙。”康熙见常益良说得恳切,不似在说假话,他冷声问道“你可知你若是朕面前说谎,那便是欺君之罪”“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假,若有半句谎言,微臣愿断子绝孙。”康熙便叫人去把太后叫过来,也把太医院当值的太医还有太后的病历档叫过来。过了一刻钟,人基本上聚在承乾宫的大堂,康熙扶着生病的佟妃过来,皇额娘已经坐在椅子上。“皇上,你叫哀家过来承乾宫是为了什么”“皇额娘,常太医说十日前给皇额娘看病,却被皇额娘关进慎刑司,还被屈打,朕只是想问问皇额娘,常太医犯了什么错”太后没想到真是为了这件事,她扫了一眼走得缓慢,后跪在大堂中间的常太医,又看了看佟妃,她就知道这常太医是佟妃的亲信,不惜让佟妃搬出皇上来救人。“皇上问哀家,不如问常太医,常太医那日给哀家开的药方含有毒药,他意图谋害哀家性命,哀家只是让他下狱,让他承认自己做的事情而已,哀家有什么错”“找出那日常太医给太后开的药方。”拿着太后病历档的人开始翻看,找出常太医那日给太后开的药方,想拿给皇上看,皇上挥手让他拿给其它太医看。常益良也接着开口“皇上,太后娘娘那日说她排尿困难,又说她关节疼痛,微臣才给开的药方,微臣真的是冤枉的。”康熙问其他太医,这药方是否有问题。这么多太医都在,大家不敢撒谎,只有说出正确的答案才不会有被戳穿串供之疑,于是他们纷纷说了这药方中其中两味药的药效,与谢元玉说得一致。
“那依你们看,常太医给太后开的药量是否超出,是否达到伤身的作用”鲁太医毕竟资深,在场的太医中他年龄最大,大家都看了看他,于是他先开口“回皇上,常太医的药方中甘遂与草乌均只有两克,其克数不多,可见常太医还是斟酌了用量,应不至于伤身才是。”太后见其他人没有反驳,她也没有慌张,出奇地冷静,“哀家又不懂药理,哀家只知道这两味药有毒,哪里知道它们需要到了一定克数才会致毒,哀家让人辨别过那药方,有人说里面有毒药,自然会联想到常太医要谋害哀家的性命,这才让人将他关进慎刑司,没想到竟然是闹了一个乌龙,是哀家的错,哀家没搞清楚,让常太医蒙冤了。”“既然如此,立即将常太医从慎刑司释放出来,常太医身上的伤口,你们这些太医尽全力给常太医医治好,常太医伤口没好之前,可在家中休假,月俸照发,此事是皇额娘误会了,让常太医蒙受不白之冤,给常太医多加半年俸禄以示歉意。”“多谢皇上,多谢太后,是微臣没跟太后娘娘及时解释清楚,是微臣处事欠缺,这里面有微臣的错,微臣不敢多要俸禄,还请皇上收回成命。”“没事,常太医的确蒙受不白之冤了,那俸禄是你应得的,此事就这样吧,你们把常太医扶下去治疗伤口,慎刑司那些试图屈打成招的人,梁九功,你也去处理了,希望下次不要出现这种冤屈,都散了吧。”“微臣告退。”太后也离开承乾宫,坐上她的轿辇。回宁寿宫的路上,翠喜忍不住问“主子,为何不把常太医直接解决掉,为何要留他一命”那药量多加一加,或是在慎刑司的时候把人弄没,哪里会等到今日让常太医到皇上面前指责太后娘娘的不是。“本宫从来没想要要他的命。”“那主子”翠喜有些想不明白兜这么大一圈干什么,还让皇上怀疑主子故意陷害常太医。太后笑了笑,她是想明白了,这宫里在她之上的人只有皇上,只要佟妃一日有皇上的恩宠,她想要除掉佟妃,就得背负暴露的危险,佟妃出事,皇上肯定会追查下去,除非她做到毫无痕迹,不然皇上总会查出点什么,可这世间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总会有痕迹的,她不想让皇上怨恨她,尤其是佟妃如今是皇上喜欢的人,皇上是上了心的。既然皇上上心,皇上喜欢,那她就让皇上不上心,不喜欢,让佟妃失去在后宫最大的靠山,她要让皇上怀疑佟妃,毁掉佟妃在皇上心里的形象。佟妃平日里总是柔柔弱弱,温温顺顺,天真善良,毫无心机的样子,她就要皇上看到她的心机,此次佟妃利用皇上来救常太医,皇上对佟妃肯定有所怀疑。皇上最厌恶别人利用他,最厌恶那些小主在他身上使用手段,这一次佟妃也算是用了手段,前几日还好好的人突然生病,皇上怎么可能不怀疑。一个太医,她有的是办法弄死,可她用这个太医给佟妃设下绊子,他才算是死得其所,她要让佟妃失去皇上的喜欢,到时候她除掉她,哪怕是皇上怀疑她,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皇上不会因此跟她这个额娘翻脸,孝字压在皇上头上,这宫里女子众多,死一个算得了什么,再选就是。佟妃为了救人,果然中计。太后一想到这,嘴角忍不住上扬,让佟妃再得意一段时日,等她真正失了宠,看她那时还怎么得意。承乾宫,林翡儿喝了药后躺下去,示意皇上不用守着她。“没事,你睡着后,朕再离开,朕今日没什么事。”“你要坐在这里盯着臣妾入睡吗那你还不如躺上来,跟臣妾一同入睡好了。”“你这会不怕把病气传给朕了”“你方才离臣妾那么近,若是能传染,怕是这病气早传过去了,皇上,你上来躺着吧,臣妾也想抱着你入睡。”康熙脱掉靴子跟鞋袜,上了床,搂着佟佳氏,她窝在他怀里,他哪里会不明白二表妹今日非要让常太医给她看诊是为了救在慎刑司的常太医,她这病是自己故意主动得病的还是真因为换季,天冷着凉了才生病的,他无从知晓。今日佟佳氏的确是利用了他,为了救一个太医,其实她可以大大方方跟他说,他未必不会不帮她,而是绕了这么大一圈,利用他,在他身上使手段来达到目的。康熙其实有点失望,他觉得佟佳氏也渐渐变得跟后宫其他人女人没什么两样。“往后有什么事,你可以主动跟朕说,若是在理,朕也会帮你的。”林翡儿方才还因为救了常太医而松一口气,听到皇上的话,她这一口气又提起来,皇上这是怀疑她了“皇上,臣妾主动与你说,你会真的会相信臣妾的一面之词吗”“朕会让人去查。”“你看,你未必会全然相信,谁都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自己查到的,若没有证据,很难让人信服,这一点,臣妾知晓,皇上,臣妾或有不对,但臣妾也并非有意为之,还请皇上原谅臣妾。”康熙知道佟佳氏听明白了,她不是愚笨之人,既然她听明白了,他也不想继续藏着掖着自己的想法,他不想要佟佳氏变得跟后宫其他女子一样。“你不说,又为何断定朕不会信你,你可以先跟朕说,朕要是信你呢,在朕心中,你已经是很特殊的存在,朕喜欢你,朕不想跟自己喜欢的女人还在那边猜来猜去,朕也不想被自己喜欢的人利用,被自己最亲信的人捅一刀来得更加深痛。”“皇上,你喜欢臣妾哪一种喜欢是非臣妾不可的那一种喜欢”“反正是喜欢,跟别人不一样的喜欢。”林翡儿看着他,听到他这么直接说出来喜欢她还是第一次,他们这算是两厢情愿嘛,她笑着说“臣妾也喜欢皇上,跟别人不一样的喜欢,不过皇上说的,臣妾会想一想,若我们真的心灵相通,皇上对臣妾深信不疑,其实无论臣妾说在前做在后,还是做在前说在后,这结果都是一样的,你是皇上,臣妾是妃子,臣妾在宫中被人掣肘,不像皇上那样有权有势,直接吩咐别人,臣妾是利用了皇上,可臣妾也只能利用皇上,那可是太后,臣妾敌不过太后,臣妾是感觉到了太后的针对,若臣妾跟皇上说,皇上真的能帮臣妾,无条件地站在臣妾这一边皇上总归喊太后一声额娘,臣妾不敢衡量臣妾与太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谁比较重要。”“你可以相信朕。”“臣妾相信你,若是臣妾不相信你,也不会找皇上帮臣妾的忙,况且臣妾利用你,总比利用别人好,利用又不是背叛,你怎么能将利用跟捅刀比呢,就好像是这人想要走得快就得顺风而行,臣妾不过是借了皇上的一点风而已,你说是不是”“歪理。”“哪里歪了,臣妾说的是事实。”“反正你不能利用朕。”“你可是臣妾最大的靠山,臣妾只能利用你。”康熙也没想到会绕到这边,被她说着说着好像他被利用是一件荣幸的事,他被她带歪了,沉默地想了想,“你可以利用朕,不过你得提前跟朕说。”“好的,臣妾知道了。”太后估计没想到,两个人会摊开聊,皇上并没有因此心生厌恶,反而两人说开了,感情又好了几分,倒是让皇上看出来她对佟佳氏的针对。康熙在翌日特意去了一趟宁寿宫,没有明说,只是跟他皇额娘说他希望后宫是安宁的,不要有那么多事端,不然他会考虑把掌管后宫的权利收回去。康熙三十年五月初。陈贵人先传出喜讯后,小赫舍里氏也传出喜讯,先前宫内在传小赫舍里氏会被封妃,可这一消息随着皇上南巡也就没什么后续了,小赫舍里氏依旧算是庶妃,不过她享受的是常在的份例,因小赫舍里氏怀孕后,皇上也顺势封她为平常在。这后宫的确是安宁一阵子。自从上次常太医的事结束后,太后暂时没有其它举动。林翡儿过的日子也平静许多,每日跟悦悦玩上一两个时辰,悦悦已经学会走路了,虽然走得不稳,但看着她从一个小婴儿长大成会走路会说话的小孩子,她觉得很欣慰,至少她没有对不起她姐姐。“娘娘,听说宣常在又在咸福宫大闹了。”如春进来说了一句。宣常在自从毁容后,情绪一直不稳,这阵子更是时不时传来她大闹的消息。“太后那边呢有没有让人去安抚宣常在”“好像没有,怕是安抚不起作用。”林翡儿叹口气,不过也只是叹口气,她不同情宣常在,若不是她欺凌石庶妃在先,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过了两个时辰,温答应跟郭贵人过来,两人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怎么了”“娘娘,你是不知道,方才宣常在突然过来钟粹宫,拿着小刀过来的,说是要刮花石庶妃的脸,荣妃让好几个太监拦着才没有出事,宣常在那样子好像发疯了一样,脸上的疤痕真的可怖,当初我都没看见原来是那么长的两条疤。”受惊的郭贵人拍拍自己的胸口,“我们两个是过来逃难的,就怕宣常在又过来,那刀剑无眼,万一刀口伤到我们怎么办,宣常在那样子怕是还会过来。”“石庶妃呢”郭贵人说“待在她房间里,她不敢出来,出来碰到宣常在怎么办,在钟粹宫,好歹荣妃已经让人看好大门,不是钟粹宫的人都不能进入。”“前几个月宣常在还只是闭门不出,不愿意见人,怎么这会突然发狂了”温雨熙坐在炕上,忍不住说了一句。郭贵人也坐下来,看到炕几上的绿豆糕,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可能大家都相熟,她不顾形象,嘴里含着绿豆糕就忍不住回道“是啊,受伤后,宣常在好像都不像这阵子这样又闹又疯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子”“不用同情宣常在,她若没有欺凌别人,也不会受伤。”温雨熙对宣常在没有半点同情,反而觉得她毁容是罪有应得,想当初宣常在对她的嘲讽欺凌与那些巴掌,她对宣常在依旧恨得紧,只是毁容而已,又不是没命,她仗着太后依旧可以在后宫过得舒舒服服。郭贵人感慨说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目光落在温答应肚子上,“温妹妹,你这阵子也侍寝了好几次,为何还没有好消息”温雨熙愣了一下,她忍不住摸自己的肚子,一片平坦,其实在听闻陈贵人还有平常在怀孕后,她也忍不住怀疑自己为何还没有好消息,皇上南巡回宫后,她被翻牌子的次数也不少,偏偏她肚子没有任何动静,那平常在侍寝的次数比她还少,却能怀上,她想要恩宠,也想要子嗣,况且荣妃为了让她尽快怀上皇嗣,还让太医给她开了滋阴补身的药方,她每日都在喝药。“可能是缘分还没有到,我其实也不着急。”“的确不应该着急,你好不容易重新复宠,怀孕后就不能再侍寝了,趁着现在,抓住皇上的心才是。”郭贵人大大咧咧地说。温雨熙脸色沉了一下,郭姐姐说得有几分道理,现在正是她得宠的时候,她若是怀孕,至少一年内又不能侍寝,可是她能生下一个阿哥,余生都有倚仗,哪怕是给荣妃抚养,她都是有皇子的小主,至于抓住皇上的心,皇上的心怕是已经遗落在佟姐姐身上了,她是没有希望了。“只能顺其自然了。”林翡儿安慰她一句“别想太多,越是保持好心情,好消息来得越快。”“希望如此吧。”三个人聊了好一会儿,她们才回去,好在钟粹宫是安静的,宣常在没有再过来闹事。傍晚,天开始变黑。温雨熙开着房门,望着院子,她期望见到敬事房奴才的身影,期望皇上今日翻她牌子,她早早用过晚膳,只等着轿子过来了。等了好一会儿,本以为皇上翻了别人的牌子,正准备让月珍把房门关上时,忽然见到敬事房的吴公公过来,温雨熙忍不住笑了,吴公公果然朝着她这屋过来,跟她说今日皇上翻了她的牌子。她已经收拾好了,带着月珍直接跟着吴公公走出钟粹宫,坐上停在外头的轿辇。温雨熙抬头看看天,这空中已经有零碎的星星,星光微弱,但是看上去特别好看,她的心情是愉悦的,只是愉悦之下也不免有些担忧,这恩宠能持续到什么时候,皇上对她跟对后宫大多数女子都一样,都只是侍寝的工具,并无真心。恩宠随时都有可能断了,子嗣不会,二选一,她还是选择子嗣,有荣妃娘娘帮衬着她,加上这阵子得宠,她开始攒了一些银两,月珍在后宫行事也顺畅许多,上一次抬轿的四个太监,她已经有一些线索了。这四个太监是敬事房的人,原先就是负责抬轿的,不过他们四个力气小一些,更像是后备抬轿的太监,就是那些力气大的抬轿太监出了什么事,不能抬轿,他们就替补上来,奇怪的是这四个人在她落胎后又齐齐地被调离敬事房,转到内务府的茶膳房那边。她只需要要他们吐出当年是何人指使他们故意跌倒害落胎,她一个答应可能也没有办法处死他们,她只需要知道害死她腹中胎儿的人是谁即可,她找幕后凶手报仇。她身边只有月珍一人,她一个宫女办事不便,好在荣妃让内务府分给她一个叫小陆子的太监,这太监在宫中好走动许多,尤其是在太监那群人里,套近乎套得比较快,她让小陆子平日里多跟那四个太监走动,最好是能从他们嘴里套出点真相。到了乾清宫后,温雨熙先过去沐浴,由御前宫女伺候,沐浴完后,她到床上躺着等皇上过来,皇上来得不晚,她没等多久。温雨熙瞧着皇上在烛光下的容颜,都忍不住心动,这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男人,能让这个男人喜欢上,这余生荣华富贵都少不了,皇上对佟妃多好,佟妃小产落胎后,皇上都能陪着佟妃,佟妃那的吃喝用度也是极好的,跟她这个答应的吃喝用度不是一个等级的。皇上其实在床上对她很温柔,没有骂过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能对你温柔相待,不心动都难,况且这还是她第一个男人,皇上覆身上来时,她忍不住搂住皇上的脖子。因为面前的人是皇上,她们学的规矩不能忘,那指甲是不能划伤皇上的皮肤,也不能太过放肆,都是规规矩矩的,只是温雨熙偶尔也想要多一点,她今夜难得大胆地吻了吻皇上的唇,不过被皇上避开。“皇上,臣妾已经漱过口了。”“不要吻朕。”温雨熙见皇上冷着脸对她说这句话,她立即明白皇上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唇舌相缠,至少对她是不愿意的,她便不敢再有所动作,默默承完宠,侍寝结束后,皇上先叫了水。请牢记收藏,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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