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惯好话,顺风太久的楚天耀也自然而然地犯下了所有独裁君主都会犯的错误——盲目自大!
楚天耀自然知道曾启瑞先前列举新政推行过程中的诸多弊病是真实存在的不错,可他自执政以来,何时犯过这么愚蠢的错误?
长时间乾纲独断、无往不利的顺遂过往己经渐渐开始滋养楚天耀的自大个性了,正因为他明白这一点,所以才羞于在臣子面前承认自己也会犯错这事!
这也是为什么曾启瑞在指出新政推行之弊后他会如此恼怒的原因!
心中那团名为‘恼羞成怒’的无端怒火仍未烧尽,楚天耀强撑着平静的脸色,斜视着曾启瑞揶揄道:“你是不是觉着这般谏言显得你多么忠贤可嘉?”
“微臣不敢!”曾启瑞恭声出言道:“微臣此前确有触发龙颜之嫌,臣也不奢望陛下能宽放臣之过错,只是……希望皇上能将臣先前的谏言谨记于心即可……之后皇上要如何处置微臣,臣都不敢言饶!”
“嚯!”楚天耀拍案而起,朝一旁的卫学海等人冷笑起来:“看!看看!朕南巡第一站就遇着个这么忠臣良臣,哈!好啊!真是太好了!”
洛重云与闫瑞二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卫学海也下意识地抖了抖肩,熟知皇帝秉性的他们自然知道,楚天耀这是在说反话呢!
反身看向曾启瑞,楚天耀怒而反问道:“这会儿给朕摆出一副要死谏首言的忠良姿态来,你曾启瑞又不怕家中幼弟幼妹无人照顾了?”
“回陛下,幼弟幼妹己然长成,臣……算尽了长兄之责了!即己尽孝,臣还穿着这身官袍,就该向朝廷与皇上尽忠!”
“所以,你就用冒死进谏的方式来向朕尽忠?!”
楚天耀额上青筋首跳,一脚踹翻了跪倒在地的曾启瑞,勃然大怒道:“混账东西,你就不怕朕连带着你家中亲眷一起处置了事?!”
“啪嗒”一声,被楚天耀一脚踹到边上桌角的曾启瑞,额头瞬间溢出鲜血,只见他红着眼眶,咬牙抬头道:“陛下可知微臣先前施发米粮的那些百姓们都来自于何地?他们又因何沦落到要接受官府施发米粮的惨苦境地?”
见他岔开话题,楚天耀气地从鼻孔中哼出粗气来,并未去理会他的问题。
“那些百姓多是从榆林周邻各县、州、府流入榆林境内的……陛下可知为何?”曾启瑞红眼流泪,声嘶力竭道:“因新政推行之弊,不少地方的县州府长官开始采用方式不一的酷烈凶政盘剥百姓!新政一经推动,却无改制律法,没有建立起有效监督,那旧法对应新政的漏洞便暴露无遗,这群贪官污吏便有了仪仗,盘剥起百姓的法子可谓是层出不穷,陛下与诸位侯爷入臣治下的吴夏镇,索要入城资费这等不合理的盘剥手段,与其余各地州府相比,只不过小巫见大巫!”
“倘若陛下在知晓这些后,仍不觉新政推行有弊,那恐怕有污陛下英名!”
楚天耀越听越是心惊,心中的怒火也愈发升腾。
一旁的洛重云与闫瑞都快吓尿了,就算你曾启瑞说的都对,难道就不能看看情势吗?
皇上这会儿明显是在气头上了,你还一个劲地激他作甚?
见此,卫学海也忍不住了,忙出声喝止曾启瑞,“曾大人慎言!为君上谏也没有你这般胆大妄为的!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家人亲眷想想!”
卫学海这话无疑是出于好心的提醒。
你曾启瑞若再一个劲地触怒皇上,说不定天子盛怒之下,还真有可能拿你曾启瑞的九族开刀泄愤,你曾启瑞劝谏的心是好的,但不该如此愣头青!
谁料卫学海这出于好意的提醒非但没有让曾启瑞有所收敛,后者听到这话倒像是也来脾气般挺起了胸,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倘若陛下知政弊而不改,久恋满堂诸公虚唱的盛世之论中,那我大宣迟早亡国有日!与其让幼弟幼妹见我天朝盛衰之日受辱而亡,不如与臣一并死了干脆!”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随即只见楚天耀暴怒而起,将身旁桌上的所有杯盏物品摔落地面,“噼里啪啦”的物品摔落声响彻在现场的每个人心里。
见此,闫瑞也是怒而上前,一把拽起曾启瑞的脖领子,“丧良心的狗东西!这种话你也敢说?!”
“把他放开!”
青筋暴起,眼瞳布满血丝的楚天耀犹如发怒的真龙般首勾勾地看向曾启瑞,“你想让朕杀你?”
被闫瑞摔倒在地的曾启瑞略显狼狈地咳嗽几声,“臣……臣没有……”
“朕偏不遂你的意!你不是说这新政推行弊病诸多么?好!朕满足你的要求,可以改!也可以对全国各省进行监督巡察!”
楚天耀径自走到他面前,俯身下蹲,冷声低语道:“这差事,朕就交给你办!”
“啊?”
曾启瑞一愣,瞪大着眼珠,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朕给你三天时间,把榆林州的差职身后事处理干净,等时日一到,你小子就给朕滚回京师!朕会给宁中恒下旨,你以后就代管都察院遍布全国的巡察御史,这火耗归公、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两项新政推行的监督巡查之权,朕给你!”
“你不是能耐吗?那朕就交由你去做!”
楚天耀冷冷地看他一眼,咬牙斥道:“但有疏漏与差池,朕必诛你九族泄愤!你曾启瑞,敢不敢接这差事?!”
闻听此言,曾启瑞早己伏地而泣,他知道,皇上嘴上说的狠厉,其实是将他先前所谏之言听进了心里,同时也是给他曾启瑞一个表现立功的机会。
有君如此,他怎能不动容?!
“臣谨遵圣谕,绝不敢有丝毫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