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刚用完午膳没多久的楚天耀便领着傅少卿等太监宫女来到了永宁宫前殿接见受诏入宫的户部尚书杜敏英。
瞧见皇帝入殿后,杜敏英连忙站起身要行礼,一旁的楚天耀却摆手制止住了他,“行了,朕听说你杜敏英腰椎不好,今日这礼就免了吧。”
说着,他不顾杜敏英有些尴尬的脸色,示意边上的傅少卿赐座。
坐至软垫上的杜敏英有些紧张地低下头,心里一个劲地琢磨着待会儿怎么跟皇上说话。
走到罗汉床前坐下后,楚天耀打着哈欠的同时,将身旁傅少卿递来的手串接了过来,一边在手中盘玩着串珠,一边抬起头看向杜敏英,“这眼看到新年之初了,去年的政收进项你们户部可曾核算清楚了?”
“回陛下,臣及户部各级官吏经过初步核验后,武曜三年政收进项约为一千西百二十万两左右,数额虽不及武曜一年来得多,但陛下推行摊丁入亩的新政免除了人头税对我朝税收进项并未太多影响,相反田税的征收进项比之前两年要来得充裕的多。”
说完,杜敏英接过楚天耀让傅少卿递来的茶盏,略显紧张地喝了好几口茶水后,他低着头侧目观察着楚天耀的表情。
对于这个结果楚天耀早就有过心理预期了,摊丁入亩这项新政虽取消了人头税收,但对于整个国家和朝廷的财政进项是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的,按田征税,无外乎是富者多征,穷者少征而己。
“征缅一战从始至今的开销你们户部可有了准确的数字?”
“回陛下,我军征缅以来共批千万两军资,经过战后核验,用计在六百九十余万两,剩余近三百两己重回国库代用,加上大军班师回朝后上交的搜刮之银与往年政收存余,现我大宣国库充盈,共计有约三千六百余万两的总额。此之数比宣正十年最为丰裕的西千万两国库总额也是惶不多让,真乃天佑我大宣也!”
闻听此言,楚天耀脸上也不由得泛起了兴奋的红润之色,杜敏英这个户部尚书所不知道的是,现今除了国库里三千六百余万两的银饷可供动用外,楚天耀这位天子的私库也异常富裕,除了他私库原存有的财银外,最近又加上了闫瑞上呈的那二十多口大箱子,总计约有近三千万两的银额在他这个皇帝的私库之中。
换而言之,他楚天耀这位天子如今可以动用的财政数额,有六千万两之巨……
对自己如此利好的局面,楚天耀焉能不喜形于色?
“不错,你干的不错。”
楚天耀笑呵呵地站起身来,一旁的杜敏英有些懵,他这顶多是做了户部应尽的责任,根本没想到这样的照例汇报会得到皇帝的夸奖,对此他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今日召你来不止是让你照例汇报,朕是有一事想与杜卿相商。”
见皇上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杜敏英连忙端正了脸色,神色尤为认真地回应道:“陛下请说,微臣必洗耳恭听。”
手上拿着户部有关财政进项的汇表,楚天耀凝神道:“朕观往年的财政税收对于商税征收的条规是否太过……轻宽了些?”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杜敏英神情一怔,心中一惊道,“莫非皇上是觉着商税征收过低?要着重就商税加赋吗?”
沉吟片刻,杜敏英顺着楚天耀的话回应道:“回陛下,这几年我朝财政进项在商税这一块确实有所降低……”
“是吧?”
楚天耀展颜一笑,蹭地一下站起了身,“朕也觉着应该对商税的政收数额及条规做出一定的调整。”
杜敏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中暗道:“敢情我是猜中了,这位皇上是觉着朝廷政收的商税太低了,是有意要给商户加税啊……”
“依朕看,商税征收的条件应该放宽一些,征收的数额也应该适当的调整一二。”捏着下巴思索片刻后,楚天耀正色道:“征收商税的数额应按原定条规增加三成,如此一来便合理许多,杜卿以为如何?”
楚天耀提出的商税加增三成,扩大征税范围,看似是个很小的变动,但若真的在全国上下实施开来,难度还是很大的,且不说会引起商人阶层的不满,地方上征税的税官也会面临不小的压力。
纠结再三,杜敏英还是将心中的顾忌说了出来,“皇上,若突增商税数额,扩增征税范围,臣怕地方上……”
“朕知道你的顾虑和担心,然朕却认为这事非办不可,商税起征点本就过高,收税数额也并不合理,富者财多,理应承担更高的税额才是。”
楚天耀面色坚决,正颜厉声道:“若有不愿遵循商税新规者,官府可抄其家财用以抵税!”
“为防地方税官借此新规有意勒索,朕同样有了准备,都察院各府县的巡察御史可不是吃干饭的!”
见楚天耀将商税新规推行后的一系列问题和隐患都考虑到位了,杜敏英便明白楚天耀对这整改商税新规之事早就有了充足的准备了,今日将自己召来提及此事,只是想让自己出面办理实施罢了。
说白了,楚天耀压根就没打算跟他商量,而是通知他杜敏英这个户部尚书而己。
想通这一点后,杜敏英正着脸色朝楚天耀拜了一礼,“陛下思虑之周,令臣拜服不己。”
“今日朕与你提及的整改商税新规,你得谨记在心,明日给朕上一份适合推行全国的商税新规折子。”
楚天耀话音一落,叩拜在地的杜敏英心脏猛颤,皇上对商税新规如何调整早就有了充足的打算,然却多此一举的让自己明日送上折子,这分明是要将整改商税的锅扣在自己这个户部尚书的头上啊……
到时候在全国地方上实施起商税新规来,那些视财如命的商人不会对皇上有什么埋怨,但只怕会彻底记恨上杜敏英这个“提出”新规的户部尚书了……
天子只受赞誉,臣子则担污名,自古如是……
“臣……谨记圣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