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前殿,身着黄袍的楚天耀正躺坐在御榻之上,时不时地抬眼望向跪在自己面前的梁王楚景茂。
在半炷香前,他这位素未谋面的二王叔,自先帝朝开始,就未曾就藩过的梁王突然进宫求见。
“怎么,你这狗奴才瞎了眼不成?”楚天耀看着跪在地上两腿打颤的楚景茂,忍不住在心中讥笑一声,面上却佯装怒容,瞪向一旁伺候的傅少卿,“快给二王叔看座。”
“喏!”傅少卿赶忙点头,搬起软垫放在了楚景茂的脚边。
见皇帝终于给他赐座,楚景茂暗自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坐下后,朝上位的楚天耀拱了拱手,“谢陛下赐座。”
楚天耀双眼微眯,干笑着没有说话。对于眼前这个二叔梁王楚景茂,楚天耀心中并没有多少好感,正因为先帝对他过分宠溺,楚天耀才更为嫌恶这位二叔,要知道这些年来楚天耀被朝中权臣上下摆弄欺瞒,几乎架空之时,他这位二叔梁王,可从未伸出过援手,反倒是作壁上观,大有隔岸观火之势。因此,在楚天耀心中,眼前这位梁王,是真正刻薄寡恩,无情冷血之人。
“今日臣贸然进宫求见陛下,是有一重要之事禀明陛下。”楚景茂清了清嗓子,稍作准备后,将鲁明义找上他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同时还特意强调,鲁明义为了让他帮助其脱罪,开出了八十万两的天价。
原本还算暖和的永宁宫不知为何,骤然间降低了温度,原先还躺坐着的楚天耀立马坐直了身子,他一边听着楚景茂的讲述,脸上的肌肉一边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此时的楚天耀,整张脸失去了表情,却给人一种犹如冰山般的冷冽之感。
“这事......朕知道了!先不要外传!”楚天耀长长地舒了口气,声音隐约发抖。
……
永宁宫宫阶上,傅福详正领路护送着楚景茂出宫,楚景茂不时回头望向巍峨的永宁宫,心中多少有些意外,皇上知道这事,怎的这么平静?这不应该啊?
正当他纳闷不解的时候,永宁宫内传出“叮当噼啪”的碎裂响声,差点没给楚景茂吓得一趔趄摔倒,“这......”楚景茂朝傅福详投向一个不解的眼神,有些结巴的说道:“陛下这是......”
原先还满脸和煦的傅福详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他招呼着身旁的两个小太监,沉声道:“你们护送梁王殿下出宫。”说着,他又朝楚景茂躬了躬身,致歉道:“殿下,奴家只怕要赶紧回去伺候主子,恕不远送。”
“无碍!”楚景茂连连抬手,“有劳公公了。”
傅福详点点头,转身就朝永宁宫内走去。
看着傅福详消失的背影,楚景茂擦拭着额头的虚汗,心中暗道:“看来鲁明义这小子没好了,也算你老小子作死!八十万两,你是真他妈敢贪啊!”
转身刚跨入永宁宫的傅福详,便瞧见了皇帝御榻边下破碎的茶盏与琉璃瓷具,宫内的太监宫女们正惶恐地跪地打抖,一旁的傅少卿跪在最前头,将屁股撅得老高。整个永宁宫内,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见势不妙,傅福详也赶忙跪地叩头。
“八十万两?”楚天耀只觉胸腔怒气翻涌,身子不受控制地开始上下打抖,“傅福详,传朕旨意,去那北街潼巷,把鲁明义那个畜生给朕抓来!”
尽管楚天耀背对着他,傅福详仍能够从楚天耀颤抖的语气中感受到皇帝的极度愤怒,当下叩头回应道:“奴婢遵旨!”
楚天耀猛地转身,额上青筋赫然乍起,犹如一头发怒的金龙,“抓到大狱,废了他的四肢,留他活口!传旨邱旭去审理此恶贼!”
“喏!”
傅福详身子一抖,不敢直视愤怒的龙颜,躬着身子便退出了永宁宫。在傅福详映象中,楚天耀在面对当时齐王谋逆造反都未曾如此愤怒,可今天却被一个黑水布政鲁明义给气成这样,傅福详知道,只怕接下来整个黑水,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殿内,楚天耀一屁股坐在御榻上,心中怒气仍未消散。
鲁明义作为一省布政,竟然能够随口开出八十万两的高价给梁王用以给自己脱罪,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鲁明义兜里绝对不止有八十万两,区区一省布政,贪墨敛财如此之巨,就足够说明整个黑水都烂透了,黑水,是大宣天灾频发,最为困苦的几个省份之一,说黑水是名不聊生的炼狱或也不为过,就是这么一个地方,竟然还引来了鲁明义这般吸血虐民的恶鬼,可想而知这黑水之地的百姓苍生,过得是什么日子?
“还望万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傅少卿叩头呜咽起来,“因这些贪官蠹虫,奸佞鼠辈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万岁爷!”
“哈!”楚天耀突然冷笑一声,那如冰山的脸开始抽搐起来,“传所有内阁辅臣聚文渊阁议事!”
傅少卿心头一惊,忙道:“奴婢遵旨!”
……
傍晚的秋风吹袭而来,一股刺骨的寒意笼罩天地,突然受召的内阁辅臣们正急匆匆地朝着文渊阁走去,他们表情不一,有喜有悲,眼中却有着相同的疑惑与不解。
皇上突然召集内阁所有辅臣聚集文渊阁,想来定是有什么大事。
“咚!”
文渊阁的大门被两边的太监缓缓打开,诸臣忙不迭地入内,刚一进阁内,他们便看到了坐在上位处,脸色阴沉地似要滴出水来的楚天耀。
诸臣心中一惊,动作十分统一地朝皇帝行礼,“臣等参见皇上!”
“朕突然召集诸位爱卿前来,是因为刚刚朕呐,听到一件趣闻。”楚天耀眯着眼笑出了声,只不过那笑声中,充斥着难以掩饰的寒意与杀气。
“来!”楚天耀伸手指指傅少卿,脸上挂着不阴不阳的笑容,“你将朕刚刚听到的趣闻跟诸位大人们分享一下。”
傅少卿面露苦色,咽了口唾沫,随即将刚才梁王告发黑水布政鲁明义之事再度向内阁诸臣复述了一遍。
诸臣听后,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一时间,整个文渊阁都陷入了极度阴沉的氛围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