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魏晴岚嗤了一声:“那也不用跪。和尚说过了,因果业报,一定是你前世做了不少好事……噫……”他说到这里,咋咋舌,似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了这两句安慰人的话。
常洪嘉枯站著,过了好一阵,才笑了一下,眼睛里似乎多了些光。魏晴岚看他笑了,心里不知为什麽,也变得有些高兴,正要喊他再靠拢几步,却听见常洪嘉笑著说:“谷主和大师论佛的时候不是约好了,只要挑出一处错,他给你磕一个头,说不过他,谷主给他磕一个头。这算不算是,跪来跪去的关系?”
他问得极其小心,视线却没有躲闪,像是魏晴岚无论怎麽答,他都欣然接受,不是大欢喜,就是大解脱。魏晴岚微微一怔,而後才道:“和尚就算跪了我,也不是真正在跪我。是他说的,众生皆有佛性,佛是已成的佛,人是未成的佛。和尚跪的是佛。”
说到这里,那妖怪瞥了常洪嘉一眼,颇有些趾高气扬:“你跪的是我。”
常洪嘉一时心绪起伏,只觉得每相处多一分,就多敬慕这人一分,攥紧了拳头,半晌,才感觉到心头的暖意慢慢化入四肢百骸,颇有些拘谨地应了:“我只跪谷主一人。”
魏晴岚被他说得有些陶陶然,稍一细想才皱了眉,用腹语训道:“说了不必跪的。”常洪嘉喏喏应了,被魏晴岚叫得靠拢了几步,近距离看时,发现那妖怪眉心的妖印已淡去不少,头发亦是恢复成墨色。
那妖怪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麽,随口道:“可怕吗?”
常洪嘉自是连连摇头,只怕这妖怪生得再青面獠牙,在他眼里都恍如谪仙。魏晴岚低头沈思了一阵,忽然用腹语说:“他也不怕我。”
那究竟是哪年哪月的记忆?
刚得了道,上身为人,下身为蟒,青面獠牙,诸般凶神恶煞,在江中掀起风浪。有和尚负笈担簦,从江边经过,并不怕他。
化了人形,对水一照,自以为丰神如玉,那人也并不爱他。
然而初见面,分明是在竹林遇了天雷、被这和尚救回去……江边、哪来的江边?
魏晴岚一时双眉紧锁,似乎要想起什麽,似乎又陷得更深了,正烦恼间,看到常洪嘉神色微黯,低低笑了一下:“慢慢想,不著急。”
魏晴岚歪著头打量了他一阵,用腹语轻声道:“你真是好脾气。”
常洪嘉苦笑道:“我不过是……拖泥带水之人,哪比得上大师。”
那妖怪扬眉道:“我会慢慢教你。”他见常洪嘉认真在听,越发不可一世:“反正以後多的是时间。”这人吞了他的内丹,自是要跟在他身边。
只当是自己的内丹变成了人形,会说话、会走路……
常洪嘉听他提起以後,默默低了头,也盘算起以後的事,正沈吟间,突然看见竹林北侧一道红光掠过,飞到云端才倏地炸开,半边天幕都是烟火怒放时的颜色。几乎是同时,只见那和尚骤然从竹林那头现身,背负书箱白伞,脸色凝重,朝烟火处疾行数十步。
直到快消失在视线尽头,才幡然醒悟,朝这头看了一眼,一招手,将缚住魏晴岚的那串佛珠收回腕间,随即竖起右掌:“阿弥陀佛。蛇妖,迦叶寺有难,你我暂别数月。”
魏晴岚单膝落地,听到他这一句,竟是怔了,许久才小声用腹语说了句:“不可能。”
常洪嘉见此情形,亦是愣在原地,心里一个声音挥之不去:说不通。既然一切都依循魏晴岚的喜好,这分明、该是一场不散之宴席,该是一场尽如人意的美梦。
为何会突起风波,又是哪来的别离?
在一片落针有声的寂静中,常洪嘉将种种端倪飞快地理了一遍。
幻境──
死而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