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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1 / 2)

天空的黑暗彷彿要将自己吞噬,掛在天上的月亮的弧度宛如要将人张嘴给吞下去。

他不知道几点了,只知道他现在很冷但不想进去。里头没有一处是自己的容身之地。

一台摩托车咻得飞快,从自己眼前骑过。机车排的废烟扑得满脸。

他闭上眼,周围的声音顿时像戴了耳机似的,放大好几倍。连离这好几公里远的人声鼎沸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过没多久,一台机车停到他身边,车头灯直接往他脸上照。没睁眼他都能猜到是谁。

「哥!」

「关灯!想让我瞎啊?」

灯是关了,机车还发动着。

「哥,上来吧!去我那!」他听见那人踢了机车的侧柱,框的一声。最后那人坐到自己身边,一股浓烈的菸味盖住刚才的机车废气。

「我不去。你自个去吧!」睁开眼,他转过头看着眼前穿着一身皮衣的纪渭然。

纪渭然脱下安全帽,头顶上染着一头银发,发质看起来很糟糕。但纪冉还是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纪渭然低着头,不发一语。

「哥,我不会再回家了。明天晚上我就要跟着过去了。」纪渭然转过身正面朝着自己。眼神里透着一丝倔强。

这个家打从沉清龄离开后,就不再是那个小时候印象中的家了。他爸纪峰不晓得是着急忙慌什么,很快的就给他们找了个继妈。还正准备结婚去了。

继妈很会摆表情,私下看到自己就会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纪峰在时,就摆出一张小可怜的模样。他跟纪渭然看了都想吐,怎么他爸眼光越是往下掉的趋势?

「你确定连书都不读了,就要跟着他们一起过去?你确定他们会接纳你?要想清楚。」纪冉盘起腿,往后仰靠着墙。

纪渭然脾气比他暴躁,在继妈出现后的一个月就逃家了。还跟着一群几乎是由未成年人组成的小组织一起在外游荡。说好听点是在外打拼有人能伸手帮忙,但纪冉知道那只不过是需要一些容易被洗脑的未成年人的犯罪组织。洗钱、偷窃、毒品什么的。

他早在一开始就劝过纪渭然不要衝动行事,但他弟的脑已经被洗到没办法再容纳其他反对的声音。他只能放手让他自己去承担。

「哥,那里真的不错。很多跟我们一样的人都在那,他们说自从去了那里就过得很好。哥哥!我也想继续跟你一起生活下去,我......」纪渭然眼里带着光芒,说得振振有词。他都没好意思打断。

「停!我......不想去。你要去你就得自己照顾好自己,过去了也要联络,懂吗?」纪冉伸手阻断纪渭然的话。

如果,他能预知未来,纪渭然也不会因为那场车祸而断送他所憧憬的未来。

纪冉有好几次都旷了做值日生,这天,导师再三吩咐他一定要完成值日生作业。如果再旷一次,导师就会叫家长过来。假如威胁他记过或是其他处罚,他都会不以为意。但,叫家长这件事比做值日生还要麻烦。他寧可去做他不愿意的事,也不想看见纪峰跟他继妈的那副嘴脸。

他当时就是这么发誓的,以至于那通电话打来时,他内心感到茫然又害怕。

像纪峰低头认错,把他打死他都不愿意。沉清龄才离开没多久,纪峰就马上找了个比他小十岁的女人,他一点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共组家庭。

「你能帮我做值日生的工作吗?我......」这次,他跟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男生当值日生,他看起来很好说话,肯定会帮自己的吧!

「抱歉!我赶时间。」那个男生把两袋垃圾跟值日週志都放在他眼前,纪冉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匆忙的跑了出去。

纪渭然生死未卜,他只能被迫去做那些值日工作。不做的话纪峰就会因为这点破事而被通知到校。所以只要他加快脚步做完的话,纪渭然肯定会没事的吧?

但......怎么他做完了,纪渭然却脸上满是伤痕的模样,躺在冰冷的棺材里跟他见面呢?

他压抑得难掩泪水。对未来充斥着期待的弟弟却比自己早死。他一次一次的躲在房里,蜷缩在墙角边暗自哭泣。一夜又一夜。

纪冉茶不思饭不想,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他。而他盼望的沉清龄却只能看见背影,似乎是不是他本人都不知道,只晃过一眼。他不敢向前追,只能抱持着沉清龄还对他们兄弟俩怀着关心的希望,来继续生活下去。

已经不会有人在他身边对着自己说三道四了。不会再有人试图说服自己跟着他一起走了。不会再有人说想跟自己生活了。再也没有了。

纪冉开始自暴自弃,丧事过后上学的第一天,他看见当初那个跟自己当值日生的男生,内心泛起一股莫名的暴躁。

都是他害的,如果他那天帮忙自己,或许纪渭然已经跟着他那群小兄弟们去哪儿打拼了。他越想越生气,发颤的拳头必须得找个能出气的地方,要不他会自己先自爆的。

学校一天八节课,那么他就揍了范夏轩八回,从不缺席也不迟到过的。范夏轩也很乖的被打,一开始还会抵抗,但到最后他大概放弃了,被拉去旧校舍也不会想挣脱开了;开始往他身上挥拳也不会想挣扎了。

一直默不吭声的范夏轩他最喜欢了,有些人只是稍微碰一下就叫得哭爹喊娘的。范夏轩你打他、踹他,他也只会护住头部,不哭也不喊。这让纪冉升起一股好奇心,到底要怎么弄他,才会哭出来?

这一次,他没像以往那样很好心的只往他身下踹。纪冉让刘飞他们支开范夏轩护住头部的双手,他刚新买的布鞋毫不犹豫也没控制力道的往下踹了过去。

范夏轩依旧不吭半句,连个呻吟声都没有。

「范夏轩,真看不出你这么经得起打。」纪冉揶揄了一句。

眼看计画失败,纪冉有些挫折。他抱持着范夏轩会哭的期待而往下踹的,但范夏轩只流了鼻血,还能伸手抹掉。虽然越抹越糟。

临走前,他刻意往范夏轩那踢了一脚正中膝盖。那一脚对于刚刚往头踹下去的力道应该还要小一点。但正当他转过身要离开时,在周遭吵杂的声音里,他确确实实听见一个不属于他们之间的声音,那声音很微弱,好似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当成是其他的噪音。

纪冉回过头,往范夏轩那一看。

鲜红的血糊得满脸,范夏轩双眼闭得很紧,紧到眼褚旁的肌肉不停抽动。骯脏的制服、满是伤口的肌肤。

他心头一颤,默默跟着刘飞他们的脚步回到教室。上课了,他脑海里全是范夏轩那怵目惊心的模样。明明以往他都不会在意这种事,就算他们脸上血肉模糊,他都能连眨都不眨的看着。

为什么?

「纪冉!」

他猛然抬头,眼前哪是什么教室,而是一间人满为患的咖啡厅。纪冉抹去额上的汗珠,看着眼前已经喝完的咖啡,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你迟到了。」纪冉看着眼前姍姍来迟的顾安,后者挠着头一脸歉意。

「抱歉啦!睡过头!」顾安手上抱着一叠资料。他把资料放在桌上,几张纸滑落到他那边的桌面,盖住纪冉摆在桌上的钥匙。纪冉把纸张拿开,盯了那串钥匙圈。一个可爱的男孩压克力钥匙圈,背面用着奇异笔画着一把简易的伞,一头写着ss另一头写着jr。他不自觉扬起嘴角。

虽然刚出来就跟顾安联系过,但有一阵子顾安失联了。是直到最近他才又冒出头来。顾安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去当绘师,就是为了要实现当时他们宛如一个玩笑话的约定。

「就你这种态度,不怕我刁难你吗?」纪冉随手抽了一张顾安放在桌上的资料,上头是一个短发男生,画得挺可爱的。

「哎!老朋友别这样嘛!我连你那部还没发出去的小说都拟好了!如何?」顾安伸手弹了弹他手上正拿着的这张。

他手边还有一部没公开出去的小说,基本上都万事俱备只欠封面人物还没找画师绘出。

近几年来有几个出色的绘师都找过他要来开价码,有一个是曾帮他画过深海之处的绘师,画功厉害意境也很符合他的需求,只是价码有点贵。

顾安的画功挺厉害的,只是没这么有名。都还得去问东问西的才有人注意到他。

看着顾安一脸倦容,眼皮下的黑眼圈似乎比上次更深。纪冉皱着眉,把那张纸又放回去。

「行啊!我可以把那部给你,但这上面的角色还达不到我要的那种。你回去再改改吧!」纪冉抚过咖啡杯的杯缘,掛在手腕上的手环不时撞击到杯面。

手机传来讯息,纪冉点开来看,是范夏轩。

"我下班囉!你在哪?我去找你。"

他扬起嘴角,把地标传给范夏轩,对方马上已读,传了张比着ok的贴图。

「你何时给我看看你男朋友?说好要给我看的。」顾安喝着不知哪时候点的咖啡,双手撑在桌上。

「我男朋友是你说想看就看的吗?」纪冉果断拿起手机,朝上头打着几句。

"你别来了。"

"?你做了什么事?(愤怒)"范夏轩还按了愤怒的表情,他一不小心喷笑。

"有人想看我男朋友长怎样,你说说我能这么随便给人看出去吗?"

"我就偏要过去,让他羡慕羡慕。"

「你那条围巾还在吗?」顾安突然蹦出一句话。

「什么?」纪冉有些糊涂,一时反应不过来。

「就你以前老围在脖子上的那条围巾,那时候让你脱你死不脱,碰一下也不行。是现在这个男朋友送的吧?」顾安手里拿着一支笔,在刚才被他退回去的纸背面,画着。不停发出沙沙的声音。

围巾。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脖子。以前的他经常围着那条范夏轩送给他的围巾,不论夏天还是冬天,他一直围着。好似这样范夏轩就陪在他身边。最后那条围巾破了,被他收在抽屉。

「破了。收起来了。」

「你知道吗?从那时候我就很好奇,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会让你守着那条围巾。」顾安停笔,把那张纸转了反面,此时是正对自己的。

纸上画着一个男生,线条很紊乱而且纸张背面的色彩几乎透了过去。不过纪冉还是看得出来,男生眼里的那股病态感的眼神,跟他脸上的可爱气质成对比。他要的就是这种反差。

「就是个普通人,没啥好看的。」纪冉弹了弹纸张,对着顾安笑着。

范夏轩很普通,没有什么经天骇俗的面貌,也不是特别聪颖的头脑,但是却深深的吸引着自己。像是磁铁般相互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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