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深里想,刘本越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跳动。仿若一叶扁舟孤立无依,被风吹雨打,身陷旋涡的最深处。
席上新开的那坛竹叶青绵软醇厚,此刻却是再也饮不下去。
刘本将杯子一推,沮丧地说道:“既不是大人的意思,我回去便泒人向粘家问问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
“宜早不宜迟,要紧要紧。我怀疑陛下根本是敲山震虎,只怕咱们在江阴数十载经营都保不住。太平日子过惯了,这些人心里连根该绷着的弦都没有”。
钱唯真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又恼怒江阴的官员们一塌糊涂,关键时刻眼睛瞪不起来。他深觉最近蹊跷事一桩接着一桩,还不知对方有什么后手紧随而来,暗自庆幸叫女儿带了自己一大部分家私出逃。
刘本从怀里掏出早间夫人收到的扬州秘信,将陈欣华的行踪说与钱唯真。问道:“尚书大人可还记得先帝三年第一届科考的柳状元?”
“如何不记得他?”钱唯真言语里几多鄙夷:“老夫子满身的穷酸气,是个软硬不吃的主。算起来也近花甲年纪了,如何提起他来?”
一面说着一面往粘亦纤寄来的信上注目,初时见陈欣华要去淮州,本不是十分在意,待看到她要去历山书院,钱唯真的眼睛才瞪得溜圆。
两人方才提到江阴局势危殆,刘本便想起粘亦纤信里所说的什么柳先生花甲之寿,辨不清是巧合还是故意。多年的为官之道却告诉他,看似寻常的事情掩盖下,往往遮挡的是最容易叫人忽视的东西。
他不如钱唯真在这些事上留心,记不得这位柳先生的生辰。见钱唯真望着信沉思,刘本便拱手问道:“大人可能记得这位柳先生是什么时候的生辰?”
凡是钱唯真经手的事,十有八九不会忘记。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蓦然回忆起这柳老爷子做五十整寿的时候。
那时这过气的状元郎还未致仕,因先帝崇尚儒家学说,很是给这些耕读世家们面子,这柳老父子便跟着沾了光,得了对先帝御赐的一对一品清廉玉石篆刻。
先帝评价如此之高,朝中大臣自然闻风而动,二品以上的大员们莫不随礼相贺,柳老爷子勉为其难,在府里摆了几桌酒宴。
具体的日子到是想不起来,可是钱唯真记得夫人送去柳府的东西。
因平日没有来往,钱夫人又不喜这些酸儒文人的作泒,曾皱着眉头对钱唯真说道:“素日里不走动,太简薄了显得怠慢,太贵重了又好似钱府有心攀附。”
两人最后议定,拿了尊钱夫人侄子替姑母做寿送来的羊脂玉观音。
钱唯真记得,夫人的寿辰是在五月末,收了侄子送来的玉观音,在案上摆了几日,还未收入库房。大约也就搁了七八日的功夫,便被自己易手。
这么算来,柳先生的生辰与八月清秋毫不沾边,应在六月初前后。
刘本重重敲击着桌面,头上直冒冷汗:“如此这般,又是使得些什么计策?莫不是穷不起了,拿这个敛财。内侄女的信上分明说,陈欣华要去历山书院替这位老爷子做寿。听阁老的说法,他的寿辰根本不是这个时候。”
这么明显的疏漏,从扬州到淮州有多少自己人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