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大惊,萧胜雪却摆了摆手,他陷入了某种回忆里,轻轻说:“我娘是一个胆怯温柔、安分规矩的女子。我的老师是一个朴素博学、不慕名利的大才。他们一辈子发乎情,止乎礼,到死都在为对方考虑。这种感情,你们不懂,也不配懂。”
萧胜雪虽然说的是生母和恩师的事,脑海中却总是回想起周晟的样子。
“你这种下等人动辄情、礼、义,太可笑了,不就是出身不如我的找补吗?啊!”萧铮从不觉得萧胜雪说的话有什么意义,笑得更嘲讽了。
“算了。你们没有高贵的品德,只能用高贵的身份掩盖你们的卑劣。却不知道,真正好的人身居高位也会是好的。”萧胜雪说到这句话时又想到了周晟,他顿了顿才继续:“我唯一的错,就是没有快点变强,以便杀了你,替天行道。”
萧胜雪原本心思浮动怒发冲冠,如今却平静下来了,他像谈论天气一样淡淡开口:“你们的家小在山上还是庙里?不用想着团聚了。反正都已经被屠了。如今我送你们一程,帮你们团聚。”
萧铮立刻破口大骂起萧胜雪来,说萧胜雪是心机婊子,是靠着出卖肉体取悦周晟上位的废物。
萧胜雪看到萧铮这个样子,突然觉得眼前的萧铮很可笑。于是他轻轻笑了。
这些肮脏的话,那些在宁国没有破国时,自己和和萧铮共事时无数次听过。数年里都像块石头一样,压在萧胜雪心上。
它们是屈辱、是怨恨、是别人发泄给自己的无名火、是被恃强凌弱的象征、是无数次委屈、是不得不压抑忍耐讨好却不被好好对待的无措、是不被理解的孤寂、是对美好的日子的无数次向往却求而不得的失落。
是萧胜雪无数次用力,用尽全力快乐的生活,如果不快乐就装着快乐的生活,才可以用光稍微驱散的影。
是萧胜雪用无数次苦读和自省,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世间尚有高尚的信念,才可以被稍微融化的冰。
可这些本身,还是一块一块,压抑成石头,成年累月,垒在萧胜雪心中。如今,这块石头仿佛云淡风轻地化为了齑粉,随风飘过,甚至就像风中之尘一样,无声地飘走了,飘回了羞辱萧胜雪的人那里。
微笑间,萧胜雪温和地说:“萧铮、郑铎,我原谅你们的无礼。”
然后淡淡地和身后的副将说:“来人,把萧郑二人,连同他们的残部屠尽。”
萧胜雪原本还想知道,郑家冶炼金属的图谱到底是从哪拿到的。
宁国私铸兵器是重罪,哪怕世家如郑家,也不是能轻易得到的。不过萧胜雪不准备想这么多了,这几个人既然让自己心情这么不好,那便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