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了,室内一片漆黑。
“不行不行!”陆兮突然一个激灵,反应很大地弹坐起来,“我还得回家,我妈在等我回去。”
晴天说不定还在眼巴巴等她回家。
她要下床去找衣服穿,腰上横过一只粗壮的手臂,她被顾淮远用蛮力抱回身边。
“陆兮,你妈应该知道,你已经快三十岁了。”他俊逸的脸上流露着强烈的不满,“女人三十岁彻夜不归,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你胡说!”陆兮很不服气,“我才二十八!你才是三十!”
顾淮远脸部轮廓硬朗,笑意却极温柔:“二十八岁的单身女人和三十岁的单身男人过夜,享受一下鱼水之欢,你妈能理解的。”
“但是……”
陆兮没法说实话,心底里左右为难。
总觉得作为一个妈妈,她这样放纵不回,对晴天很不好。
顾淮远却不知道如今她的牵挂,除了她妈,还有个粉嫩嫩的小人。
他也开始不满:“你妈确实很重要,那你的男人呢?你五年前对我始乱终弃,现在还要半夜扔我一个人睡这张床?”
换他弹坐起来,“行,我也不拦着你孝顺,我跟你一块儿回去,大不了一起尽孝。”
陆兮顿时被他吓破了胆,要真是跟她回家,只怕最后吓破胆的人,就不是她了。
眼下她只想息事宁人,能拖就拖:“好了好了,我不回去了,你躺下睡,别闹。”
顾淮远顺从地躺回去,搂过她,气还不顺:“究竟闹的是谁。”
“好啦我今晚不走。”陆兮感觉自己在安慰大号版的晴天,有点哭笑不得。
她虽然答应不走,但只承诺今晚,顾淮远反而真的闹起情绪,松开钳制她的手,翻过身去。
“你从来不说我想听的。”
陆兮伤脑筋了,以前哄他还理所当然,但是她已经很多年没哄过男人了,现在实在是拉不下脸哄他。
他拿资本那一套对付她,逼她主动上门,她这会儿还有情绪呢。
“对,我是不太会讲话,那我走吧。”她作势要掀被子。
“别走!”
闹情绪的男人还是投降,将她拖回枕上,一个滚烫的吻落下来,企图封住她所有呼之欲出的抗拒。
他在房间升温之前,最后吐出一句话。
“不许再走了。”
—
睡前剧烈运动果然促进睡眠,陆兮坠入了很深的梦里,当清晨的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她眼皮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渐渐感知到横放在她胸口处的沉甸甸的手,还有紧贴在她背后的热源,这才迟钝得想起昨晚的混乱不堪。
她想起最后一场酣畅淋漓,自己已经完全遵从本能,从不愿到主动,当时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在哪里?
五官皱在一起,她把整张脸埋进了枕头里,很想闷死自己算了。
她的动静吵醒了枕边人,顾淮远醒来,两人目光相接,视线忍不住胶在一起。
仿佛时间倒流,又回到了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每天一早醒来,脖子微微一偏,就能看到那张朝夕相对的好看的脸。
“早——”
顾淮远陷在温柔乡里,显然还不打算马上起床。
他眼里藏着的渴望陆兮再熟悉不过,无意中瞄了一眼床头的时间,突然大叫出声:“啊!快九点了!”
一把推开眼神已经很不对劲的男人,她霍得打开他的衣柜,随意扯下一件他的衬衫套上,然后一件件去捡散了一地的衣服。
从卧室捡到客厅,不仅有她的,还有他的。
他们昨晚甚至等不及……
红晕从耳根爬上白皙通透的脸颊,她一路捡,一路骂自己。
前几天还口口声声不要男人,孤独终老也可以,昨晚就原形毕现,想想都替自己害臊。
她到现在这一刻才承认,她是个身体比嘴诚实得多的女人。
腰上不知不觉环上一只麦色的手,顾淮远俯身,在她耳垂烙下滚烫印记:“美女,你走光了。”
陆兮用手肘顶开他,“放开,我上班快迟到了。”
她去洗漱,刚开始刷牙,顾淮远大喇喇推门进来,跟她一起并肩站在镜前,上身光着,宽肩窄腰,腹肌块垒分明,明摆着是要让她大清早流鼻血。
过去他虽然爱打篮球,但还没有这么结实的身材,看来这些年没少花时间力气锻炼。
她视而不见,吐出嘴里的牙膏泡沫,很快刷好牙。
顾淮远也同时刷好,她刚转身,他就已经堵在门口,头一低,要她接受一个火辣的薄荷味的吻。
陆兮仰着脖子,脚尖微微踮起。
反正她已经默默承认,她就是身体比嘴诚实的女人。
她到底娇小,顾淮远干脆将她托起,让她坐在洗漱台上,两人难分难解。
直到陆兮感觉不对劲。
再耗下去,她今天上午就别想出门上班了。
“不行。”她气息不稳地后仰,跟他隔开距离,“公司还有一堆麻烦,我必须去处理。”
毕竟是刚合作,互相信任度不高,工厂那边最近天天催尾款,她和杨姿言都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顾淮远终于停下,开口说正经事:“王慧会跟你联系,明天这堆麻烦就没有了。”
在她眼里火烧眉毛的事,到他这里,就轻描淡写,眉毛都不值得他动一下。
她微讽地弯起嘴角:“原来傍上有钱人是这种感觉。”
“说实在的,我也是今天才享受到做有钱人的好处。”顾淮远撑着手臂前倾,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有点后悔,我还是太绅士了。”
“此话怎讲?”
“酒会以后我就应该直接点,有些误会,我们在床上也许更容易澄清。”
陆兮恼得双手推他,“你应该感谢你至少还是个绅士,否则,我对你那点歉疚心理会被你消耗的一干二净。”
她大步流星出了浴室,拎上包,边走边将满头的乌发利索地扎成一个马尾辫,对身后的男人说:“你花钱砸给弗兰那么多订单,我建议你盖个大仓库,安置好那堆家具,以后等我成为大师级设计师,这些古董搞不好还能升点值。”
“我还以为弗兰真的火了。”她瘪瘪嘴,“太失望了。”
顾淮远当没听见她那些牢骚,“下班以后我接你吃饭。”
“不了,最近先别见面了。”陆兮转过脸,朝他扯了个冷笑,“你很不厚道,我可没那么快消气。”
“我给你消气的时间,不过不见面不行。”顾淮远当然不同意。
“那我就出差躲你几天,总之,我这几天不想见到你。走了,记得吃早饭,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只给你三天!”顾淮远在门口冲她的背影喊。
她潇洒地扬扬手,只说再见。
她开车去了公司,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点面包,刚咬几口,就见杨姿言也姗姗来迟,只是脸还是沉着,八成昨晚没有要到钱。
放下面包,她站起来去找她。
“吃早饭了没有?我还没吃,去楼下吃点儿?”
“咱们都快吃西北风了。”杨姿言神色恹恹,“我什么都吃不下去。”
陆兮二话不说拉她,“走吧,天还没塌呢,先陪我吃点东西。”
园区的饺子店里,杨姿言听说下午会有笔资金到账,数目刚刚好能解决公司所有的麻烦,她半张着嘴,懵了足有半分钟。
她到底不傻,不用点拨,就明白这一大笔钱根本不可能是大风刮来的。
她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你去求他了?”
陆兮不想好朋友有心理负担,解释来龙去脉:“公司的这次危机,其实都是因为我。做事业哪有一夜暴富,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也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幸运,你以为我们的订单为什么一下子多起来?现金流说断就断?其实都是拜他所赐,再加上这回老天也帮他,他算准了只有这样釜底抽薪,我才会去找他。”
她叹了叹:“我确实去找他了,也把话都说开了,他跟我道歉,我也跟他道了歉,总归当初……是我错得多一些。”
这话杨姿言听了十分不乐意:“你错什么呀,你还给他生了个女儿呢,一个人养到那么大,这他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但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这几天就告诉他。”
陆兮吃了两个饺子,就放下了筷子,“他想再在一起,总会知道晴天的存在的,最近其实我很煎熬,我不能再自私下去了,这对晴天,对他,都不公平。”
“晴天很渴望爸爸。”她的眼里积蓄了一点点泪意,“她对叔叔一类的男人都很愿意亲近,说穿了,还是想要爸爸。”
“我想通了,她一天天在长大,我不能抱着那点将来会失去她的可能性,剥夺她完整的童年。”
杨姿言颓丧地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她擦了擦眼角,两个女人面对面坐着,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俩本来打了死结,不过女儿都有了,我看你们这缘分也到不了头,你啊,也别拧着了,随缘吧。”
杨姿言一开始还唏嘘,很快又开始忿忿不平:“不过顾淮远这人可真不够厚道,兮,我提前跟你招呼一声,将来见了他,我不会给他好脸色的。我昨晚跟我爸大吵一架,手机都摔了,今天老头子勉勉强强给我打了一百万,我到现在还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呢,他妈的看透了。”
不敢透露昨晚她就在隔壁,吵架全过程都听完了,陆兮含糊地“嗯”,不打算火上浇油。
还没到中午时间,饺子店生意还冷清,另外一桌的客人走了,老板娘进了厨房,杨姿言鬼祟地环顾四周。
“这身还是昨天的衣服。”她一眼看穿,“去他那儿过夜了?”
“不然呢。”陆兮虽然脸热,但也没瞒着好友,“他家的钥匙五天前就寄给我了。”
“shit!”杨姿言咒骂一声,“我要永远记住弗兰今天的耻辱!”
陆兮倒很想得开:“其实我也不亏。姿言你知道的,我五年没有男人了,都这年纪有孩子的女人了,就跟饿了想吃饭一样,有时候会想要。”
“要是睡一个陌生男人,那我真的不行,做不到。但是睡他,我没有心理障碍。仔细想想下半生,我也只能接受身边躺着的是他,换成别的男人,我还真想象不出来,倒宁可单着。”
杨姿言可不接受她这套理论,嗤之以鼻:“要我说,顾淮远就是走运在遇上你早,趁你年纪小三观还没形成,先给你洗脑了。我看宋医生就很好,人品没得说,偏你就是个死心眼,其实心里一直没有放下旧情人。”
一提到宋清和,陆兮就逐渐沉默下去,他人品是没得挑,但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就算她接受宋清和,他强势的母亲也绝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到时闹得母子反目,每个人都痛苦,也绝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她把和宋妈妈见面的事情简略地提了提,杨姿言听了,又义愤填膺,很为她难过。
“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了,别伤心,也别往心里去。”
杨姿言将温热的手心覆盖在她手背上,“我现在又站顾淮远了,至少他够强硬,他妈应该拿他没法子,反倒是宋清和,我不看好他,男人性格性格好有时候也是种大毛病,谁都不想得罪,到最后谁都给得罪了。他妈说得没错,他处理不好婆媳关系的。”
这道理陆兮也明白,虽然有点为宋清和难过,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想背后议论。
她最感动的还是这么多年,收获了杨姿言这样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