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云姐姐,怎么又要做银器的保养呀?我记得还不到一个星期吧?”
小园边枝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伸长脖子看乐云桐写明天工作的内容,看到她写了一项银器保养,就抱怨了一句。
“你前两天用银盘盛了面条和鸡蛋,又把牛排直接装盘了。”
“那有什么关系呀?”
“有什么关系?我三令五申了多少遍?一些含硫的食材不能用银器来装盘,不然,很容易变黑变黄,我说的话就是耳旁刮过的风,听听就算了,是吗?”
“我……我刚来,好些事还不清楚嘛!”
乐云桐心累地看着已经上班四个月的小园边枝,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就要断送在她的口头禅“我才来,好多事还不清楚”里了!
“行了,小园,你去把牛奶热了,殿下睡前要喝的。”南回月英把小园边枝指使走后,便坐在了乐云桐旁边,看着她写写画画。
乐云桐和香楠意七年前一起进来的,表面上是因为皇长孙身边缺少使唤的内侍女使,才把她们俩调过来的。
可皇居内的人都知道,这二人是夏侯皇后送给皇长孙的礼物,虽然至今还没有发挥其作用。正德年间,像这类的人还是能得一个妾室的名分,后来,皇室为了顺应时代发展,明面上实行了一夫一妻制,暗地里还是会养一些女人消遣,当然,也会看个人意愿了,愿意的人会有额外的补贴,家族也会跟着过上优渥体面的生活,不愿意的人,那抱歉,只能拿死工资了。
她见乐云桐完成了每日的工作日志,便状似无意地问她,“乐云,香楠去服侍殿下沐浴了?”
乐云桐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整理起案头的杂物,嘴里含糊其辞地应着,“好像是吧!刚没怎么注意,”她瞧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又说,“这个点,是殿下沐浴的时间,她应该在,你找她什么事吗?”
当初南回月英见乐云桐和香楠意都是肤白貌美的可人儿,还着实嫉妒了一把,后来看到殿下虽然与她们日日相处,可一点也不为之所动,她又幸灾乐祸起来,南回月英心想,哼!装什么装?谁还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用的吗?可一想到皇长孙那张毫无怜香惜玉的脸来,就觉得香楠意今晚铁定无功而返,面上更加意味深长起来,“哦!没事,我看了一下天气预报,明天是晴天,殿下的一些衣物是需要拿出来晾晒和熨烫了,想让她事先准备准备!”
“那她应该准备好了,她走之前还说了呢!”
“那就好!”
乐云桐目送着南回月英离去的身影,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这皇居里,除了溪公主和仁王家小殿下外,背地里谁还瞧得起她们?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生病的母亲和未成年的弟弟妹妹还等着她养,她需要这份工作。
乐云桐端了一杯白开水,走到窗户前,窗外夜色浓郁,树影幢幢,屋里的灯光争先恐后地飞到外面,她借着这点光往夜的更深处望去,除了黑,别无他物。
与乐云桐独自在厨室里感伤的不同,香楠意正跪在冰冷冷的地板上瑟瑟发抖,。
三月天里,玥国的昼夜温差大,她又只穿了件工作服的内衬和夏裙,地上溅的水渍仿佛要化成冰飕飕往她身上刺一样,冷到了骨髓里。
浴室里寂静一片,长陵渊面无表情地坐在浴池里,氤氲的水汽不断往上浮,也将他的一腔怒火浮出了水面,“我一直以为我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不成想你还是小动作不断,那行,你明天一早就收拾收拾东西滚出东宫。”
香楠意一听长陵渊要她滚出东宫就止不住地恐慌起来,她跪爬了两步,哭得梨花带雨,“殿下,求您了,不要赶我走,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要是离开东宫了,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您可怜可怜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连提都没提这是夏侯皇后的旨意,就是想赌一把,夏侯皇后之所以把她和乐云桐送到东宫,不就是以防皇长孙出现像太子殿下一样的情况吗?当年,太子殿下没有娶夏侯皇后为他精心挑选的出身勋贵人家的女儿,而且娶一介平民出身的丰绅明珠,看看现在太子妃被折磨成什么样了。自己的母亲受尽了折磨,想必长孙殿下心里已经恨透了夏侯皇后,不然也不会连看都没看就把夏侯皇后授意内廷司为他遴选的皇妃人选扔进垃圾桶里了。
现在她只能抓住长孙殿下的恨来博取他的同情。果不其然,长陵渊沉默了。
就在香楠意觉得自己要跪到天荒地老时,长陵渊终于言简意赅地开口了,“滚!”
香楠意如临大赦般爬了起来,颤抖着嗓子,连称好几个“是”,她小心翼翼地关上浴室的门,靠在冰冷的墙上,长长地出了口气,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她披上风衣,把自己紧紧地裹在里面,仿佛这样就能把心里的悲凉赶走一样。
她躲过夜间的巡逻队,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的住所,不想已经有个人在等着自己了,她冷冷一笑,“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乐云桐拎着一包绿豆糕,在寒风里等了她一个小时了,却只得了个冷脸,也起了点火气,可一看到她面无血色的模样,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生气了,忙问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香楠意自顾自地掏出钥匙开门,没理会乐云桐的问话。
东宫房间多得是,她们这些侍从每人都有自己的一间房,香楠意的房间是她自己布置的,虽然陈设简单,但不失温馨,比她在家和小侄女挤一间房好太多了。
她也不顾忌乐云桐的在场,把身上的风衣扒了下来,扔进了装脏衣服的篮子里,找来干净的衣服准备换上,几乎一瞬间就有只冰冷的手抚上了她的右肩头,她木着脸转过头去,拍掉那只手,“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