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没在黑暗里。
梅花镇,晋府。
同是一派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厢房内。
铜镜里男子失神地盯着自己模糊的脸庞,手边是摘下的面具。
唯一不曾模糊的,就只剩他的眉与发了。
浓重的酒气。
突然裂开的门缝。
饶是轻微声响都全然落到了镜前男子的耳朵里。
但见他飞速地带起面具,循声看,沙哑道,“是你啊,伤都好了吗?”
来人微微一笑,关上房门顺势走到桌边点了一盏残烛,应道,“难得你晋行风关心我。”
一阵缄默。
“行卓,”镜前男子倏尔起身走到桌边,有些紧张地注视着一袭素衣裹身的男子,问,“七里乡的人……果真都死了?”
来人一怔,皱眉笑道,“你问这个作甚?你不是自己去看过了吗。”若无其事的表情。
“何人须用血岩粉?”冷冷一问,来人立马楞住。
“你和柳儿之事,我无权插手,也不想过问。”镜前男子负手而立,继续说,“可既然我答应了要助爹完成复仇大计,你总不能对我有所隐瞒吧?”
幽幽的一声叹息。
来人嘴角掠起一丝苦笑,兀自斟酒道,“你不是去霍老怪那夺九幽鬼蛊了吗,看来没什么收获?”
镜前男子冷哼道,“那个霍老怪将九幽鬼蛊种在体内,妄想凭自己一身的功力和精血养蛊,到头来被反噬……”摇了摇头,不经意道,“我见他痛苦,就了结了他的性命。”
来人神色一震,眉头紧蹙道,“霍老怪一死,那九幽鬼蛊……”心说看来凤麟得另想法子取了。
“当真没了九幽鬼蛊就取不了凤麟了?”男子满眼不信,轻描淡写道,“我既答应了爹要取凤麟,自是千方百计,这你就不必担心了。”说罢目光一闪,又问,“怎么,九幽鬼蛊和血岩粉二者有什么关联?”
“你刚才不是问被柳儿下血岩粉的人是谁吗。”来人神色一凛,随即消逝,接着道,“寒水门五年前收了三个女弟子,其中一个,就是江湖盛传已久的不死灵女。”
男子身躯一震,“难道爹夺凤麟是为了……”
来人无奈地点了点头。
“牧渔之城那边不是有动静了吗?只要杀了秦操不就……”男子忽地激动起来,声音随来人越来越狐疑的目光逐渐小下去。
“秦操死有余辜。”来人淡淡道,“你想得太简单了。”
一声冷笑。
“当年你娘被几家长老联手杀害,晋家更是因此被逐出了不夜城,如果不能手刃仇人,戳穿那些长老之间虚伪至极的把戏,谈何复仇大计?”来人见男子眼神凝肃,轻叹口气,说,“漱溟神功是白银族禁忌,你……”
男子心下恍然,道,“我自己选的路,你不必劝我。”
“白银一族以吸食常人阳寿维持的漱溟神功实在太过惨无人道,万一不小心走火入魔……”
“那就让我下十八层炼狱吧。”
话音一落,来人不禁怔住。
男子毫不在意地道,“当初劝我上路的是你,如今劝我回头的也是你,你当真以为我还有回头路吗?”目光如炬。
镜里倒映的那张脸,陌生到连他自己都不认识了。
来人眼神一颤,叹道,“我这一伤,想了很多。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笑了笑,继续说,“人不都这样吗,贪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