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没主动往那个方向发展啊,但我遇到?过那种非得跟我交心的?。”司旭苦笑?一声,像在回忆不堪回首的?当年,“听的?时候就头疼,奈何?对方文采太好,还真就把她的?情绪传达过来了。恋爱过程中她让我负担了她的?痛苦,然后到?分手时因为入戏太深我还得掉半条命。这恋爱谈的?,啥也不是。”
“是吧,无语,太无语了。”程舟连连摇头,“我就很烦那种,非得让我对他的?情绪负责的?那种人。因为我这个人有点?什么?负面情绪其实我自?己就调整过来了,我从来也没想着去消耗别人,也没指望让别人给我什么?安慰,所以我在恋爱中感受到?的?总是被消耗。”
司旭看起来有些好奇:“那这种时候你怎么?办呢?”
“就分手啊。”程舟理所当然,“如果对方不能?让我变得更好,我为什么?要继续一段畸形的?感情?”
“那我明白了。”司旭还真有点?过来人的?样子,“小舟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哦,一般来说人说找自?己的?‘另一半’,就是因为自?己有脆弱、不完整的?成分,所以才会需要这个‘另一半’,让自?己变得完整。那如果说你本来就很完整呢?那你还需要‘另一半’吗?”
程舟觉得他说的?也有点?意思:“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不太需要。”
但又很快补充:“可爱情是美好的?啊。像我跟小邢,虽然谈的?时间很短,结局也是分手告终,但我会永远记得我25岁那年在鹅镇和这样一个小伙子谈过恋爱。我会记得我跟他一起爬过山、看过海,记得他在海边……说爱我的?样子。”
“好家?伙,你们还山盟海誓呢。”司旭调笑?着,似乎这场恋情在他眼里不值一提——至少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所以说你现在暂时就是只想恋爱,不想结婚?”
“为什么?都这么?说呢,我不是啊。”程舟眉头拧起,“能?结婚的?话可以结啊,但干嘛非在八字没一撇的?时候谈这个,我要是那么?想走?高速我不如去相亲了。”
“哎,话不能?这么?讲。”司旭又向前探了探,“你看你要真是认真谈的?,你首先肯定要考虑他这个眼盲遗不遗传吧,万一以后孩子也是个小瞎子可咋整啊?他家?境怎么?样啊,至少不能?欠一屁股债、家?里还有瘫痪的?长?辈得侍候吧?你要是首先不问清楚这些就谈,或者说恋爱之后还避而不谈,等感情足够深了你想起来问了,完事说哎呀你家?家?境这么?差这不合适,然后就分了——事儿不是这么?办的?呀。”
“为什么?不能?这么?办?”程舟明显已经开?始嫌他烦了。
他也忙道:“不是说不能?……你愿意这么?谈当然可以啊。只是说你这确实不是认真谈的?,你跟他说到?底还是酒肉情侣,这种其实就是谈着玩的?。”
果然不是谁说话都像田小野那么?让人好接受的?,按司旭的?说法,她听起来就像个负心人。
但程舟会想起参加完ddl大师班去快活林的?那天,邢者的?上一个客人还没结束,她在快活林大厅等待的?时候,曾短暂地将眼睛闭起,试图去感受邢者所感知到?的?世界。
或许他们说的?对吧,邢者很特殊,他和寻常人都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以至于需要更多的?关心和安全?感,但程舟扪心自?问她已经有在将邢者特殊对待了。
她学到?了很多与视障有关的?知识,看到?有学生将自?行车停在盲道上会条件反射地制止,一点?点?学着如何?引导视障者行路用餐,好奇过世界对他们而言是怎样的?。
如果照司旭所说,她和之前那些都只能?算是酒肉情侣,那她觉得邢者到?底还是超出了这个范畴,因为不设身处地感受他的?需求的?话本就无法和这样的?人相处,更不要说他还是众兄弟中最?会摆脸色的?一个——就像程舟说的?,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在开?始唧唧歪歪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吓退她了,而她和邢者却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了恋爱。
当时程舟内心巨大的?不安,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被这臭小子拿捏了,她知道这场恋爱的?节奏注定不掌握在她手中。
就连最?后分开?时,程舟依然没觉得自?己在掌控局面。
那声“我们分手吧”之后,她以为邢者是要闹一闹的?,会大哭,会大喊大叫,会崩溃地对她进行各种指责,但是没有。
他只是坐在那里顿了顿,无神的?眼睛将他的?内心世界完全?遮蔽,让程舟无法窥见他的?想法。
然后他用袖口擦了擦之前流下的?泪,拿起放在吧台内侧的?盲杖和墨镜,用非常冷静的?声音说:“谢谢你……浪费在我身上的?这段时间。”
当时的?程舟感到?一瞬的?无语——这算什么??这仿佛早有预见般的?状态,就好像他早已为这一刻演练了千百遍,就连这句台词可能?都是事先想好的?。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让程舟觉得自?己的?时间真的?是被浪费了,她气?愤地想着这些时间拿来干什么?不好要拿来喂一条养不熟的?狗。
直到?她和田野吐槽这段时,田野眼皮一抬:“哟,他还喜欢《小王子》呢?”
去鹅镇唯一的?图书馆需要路过快活林楼下,程舟总是中午过去,每天读一点?点?,到?底是读完了这本短小的?儿童读物。
一开?始只是想知道邢者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看着看着却不可避免地用了邢者视角,去理解一个视障者为什么?会喜欢这本书。
“我的?那个星球,一丁点?大。”小王子闷闷不乐地说,“一直往前,也走?不了多远的?……”
程舟便想起了邢者明明很想去爬山,却死活要拒绝的?事,也许这对他来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开?荒。
看着看着,她又笑?起来,因为她从书里找到?了田野——“我也可能?变得像个大人,除数字以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她看到?了那朵玫瑰,被人评价为“刺长?出来没什么?用,完全?是花的?心眼坏”。
但小王子却认为“我认识世上独一无二?的?一朵花,哪儿都不长?,只长?在我的?星球上”,“要是有个人爱上了亿万颗星星中仅有的?一朵花,他望望星空就觉得幸福”,“应该根据她的?行动、不是言辞来评论她。她对我散发香味,使我充满光明”。
程舟觉得这花儿和自?己是有点?像的?。
她精雕细琢地打扮了许久,却打着哈欠说“我才刚睡醒呢”,当小王子赞叹“你真美”的?时候,她会很不谦虚地回应“我和太阳同时诞生”。
但看着看着,她又觉得这花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这朵花生性多疑,把小王子折磨得很苦恼。
她一会儿说自?己怕老虎,一会儿说自?己怕风,一会儿又说自?己怕冷。她要求小王子给她浇水,将她放在罩子底下,一旦慢了就咳上两?三?声要他不安。
这哪里是她啊,这不是邢者本者吗?
而程舟不知道的?是,在她阅读的?时候,邢者也翻出了他那本厚重的?盲文书。
离开?学校两?年了,他的?指尖终于再一次接触到?那些凸点?。
“分别啦。”不堪其扰的?小王子对花说。
花儿咳嗽一声,却不是因为感冒。她终于承认道:“我以前真傻,我请你原谅。努力做个幸福的?人吧。”
没有一句责备的?话,反而使小王子感到?意外。
“把罩子放回去吧,我不需要,我不那么?容易感冒。”花说,“老虎我也一点?儿不怕,我有四根刺,足以对抗全?世界。”
他到?底是朵骄傲的?花,连哭泣的?样子都不愿意让人看到?:“别磨蹭啦,这挺恼人的?。你下决心走?,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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