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尘面有郁郁之色,哼哼唧唧:“当初我和师父约定,出师一年之内,不可以伤人性命,不可以使用大型阵法,不可以对外人说道他老人家的名头……若是如此,我一年之内也能混出名头,他便给我一件宝贝。”
谁曾想到外面的世界这么危险,就这样才值一件宝贝,他简直不能更吃亏!回去一定要从师父的宝库之中选一件最贵的!这样才能安抚他备受伤害的纯纯少年心!
澜歌有些好笑:“那我就不是外人了?”
朝尘收敛了神色,摇了摇头,道:“我若是独自一人,一年之内定是无法做成什么事。你身份特殊,身边又正是用人之际,并且宅心仁厚,为人正派,想来是不会滥用机关术数。既是如此,我奉你为主,也不为过。”
澜歌并不是没有听过别人夸奖自己,但这个精致而干净的少年这么认真地看着自己,说着这些发自内心的话,倒让澜歌生出了点羞涩的情绪。
朝尘被澜歌感染,也抿嘴笑了笑,低下头,道:“不过你现在在梵王府中,想来也是用不上机关术的。小的先给护明作掩护,也能帮小姐分忧。”
澜歌用力点头,只觉得这个小家伙长得好心也好,她这一次去小厨房,真是捡到宝了!
不过说到小厨房……澜歌若有所思:“你既然一身本事,原傲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把你送给我才对。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朝尘狡黠地嘿嘿笑了两声,道:“我根本没告诉他我有什么本事,梵王也只当我是一个富贵闲人。屈非送我进梵王府,是因为在梵王府中消息最集中、最有用,却并未要求我认梵王为主。我和梵王之间,并未产生任何羁绊,又何须说服?”
澜歌恍然。
朝尘很聪明,最难得的是,他聪明得理所当然,那种天然而成的自信不显山不露水,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和信任。
“时间也不早了,我让引星带你去休息的地方——对了,听说你要和护明住一起,是吗?”澜歌起身,问道。
朝尘点了点头,道:“护明言行举止并不像是寻常小厮,若是没个人护着,怕是会露陷。”
澜歌并没有立即点头,毕竟之前所说,也只是朝尘的一面之词,她还要找屈非商量、确定一下朝尘的来路,不可能这么大喇喇地将护明交给朝尘。
似乎也明白澜歌的顾虑,朝尘道:“不过想来时间急促,房间还未收拾出来,今晚小的可以暂时和仆役们一起住。”
澜歌怎么会真的将朝尘安排进一般仆役居住的房间,不方便不说,条件还不好,若是朝尘所说都是真的,那岂不是太委屈他了?
想罢,澜歌将引星叫进来,当着朝尘的面吩咐道:“将朝尘安排进独间小屋吧,明日一早,将护明那个院子里的房间收拾一间出来给他。”
引星点了点头,对澜歌福了福身,才对朝尘笑道:“朝尘小兄弟,随奴婢来吧。”
朝尘对澜歌行礼之后,跟着引星离开了小厅。
澜歌轻叹一声,出了小厅之后,正要带着随行的小丫头去屈非的住处一探究竟,却在半路被神情有些焦急的护明拦下,而护明身边,则跟了个不认识的侍卫。
护明看着天色渐渐暗了,觑了个府中侍卫的巡逻间隙,就要翻墙出去和尚雀见面。
护明当时就想着反正他是澜歌的小厮,又是单人独栋地居住,只要澜歌不临时起意地传唤他,就算他不在梵王府中,也不会有人发现他,谁料到却被一个白衣银甲的侍卫头领给抓了个正着,只能苦哈哈地说澜歌有事让他出门去办。
也是那侍卫头领较真,一听是这种原由,便带着护明前来和澜歌问个清楚。
澜歌听完了那侍卫的转述,再看看护明蔫头耷脑的可怜模样,抿了抿嘴,很是无奈道:“我不过是让你出门买点小食,怎么你却想到了翻墙呢?又调皮。”m.
那侍卫嘴角抽搐,连看着澜歌的眼神都有些诡异了:“澜歌小姐教训得不是,您的小厮此番举止,若是被有心人看见,用‘调皮’二字,可搪塞不过去。”
澜歌有些惊讶,她进梵王府也有三四天了,遇见的下人哪个不对她恭敬有礼,还从未有这样当面斥责于她的。
那侍卫头领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般举动有何不对一般,淡淡道:“小姐以后可莫要如此了。”
澜歌眉头微皱,有些拿不准这个侍卫在梵王府中是何地位,为了不让原傲难做,也为了不引来更多麻烦,只能态度含糊地点了点头,让护明先行离开。
护明对澜歌行礼之后,快速转身跑了,这一点举动倒是符合他性格跳脱调皮的设定。
只不过,澜歌和那侍卫头领都没有看见,护明转过身去的时候,眼中的神情是如何阴沉。
懊悔和愤恨第一次在护明心上留下痕迹,他忽然明白,现在的自己,在面对权势是真正无能为力的,不管是为了澜歌还是为了自己,都应该尽早将鸣霄阁的势力收归自用。
护明以前所未有的谨慎避开一路上所有可能的暗桩密探,潜入一家青楼的后院,快速在尚雀安排的地方换了青楼小厮的衣服,又简单地易了容,瞅准一个恩客醉酒闹事引发混乱的机会,悄无声息地窜上了三楼顶楼,进了最靠边的房间。
房间之中,尚雀正背对着房门坐在梳妆台面前描眉,听见身后的动静就转过头来,正好瞧见护明缩头缩脑地走进来。
放下手中的眉笔,尚雀起身走过去,边轻笑道:“我可是把所有婢女都遣走了,我的小主子,你不用这么小心啊。”
护明严肃瞪眼:“万事小心为上。”
尚雀有些意外:“发生什么事了?”
不管是和明月青峦一起生活在京城近郊,还是随着薛青染到了鸣霄阁总部以及后来到了北辰国京城,护明的性子其实都没怎么变过,三分娇憨七分随性,从不见他有这样小心的时候。
护明撇了撇嘴,垮着肩膀唉声叹气:“原国真是个虎狼之地啊!我倒没有想到,小厮有这么多的规矩,早些时候我不懂,给姐姐惹了些麻烦,还被屈非教训了一顿……”
“等等,屈非敢教训你?”尚雀皱眉,“你可是少主子,他哪里来的权力教训你?”
“尚雀……”护明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但尚雀也是一心为了自己好,他只能解释道,“我问过师父了,他说鸣霄阁之中我可以信赖的人并不多,但屈非绝对算一个。这样的话,让他教训一下,也没有关系嘛。更何况我既然身在黎仲,总要收拢一些势力,屈非就是我最好的跳板。”
尚雀显然还有些不高兴,上前摸了一把护明的脸,嘟着嘴:“我都不舍得让你受一点委屈,那屈非真是……唉,算了,他若能真的帮上你,也能抵消这份罪了。”
护明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反驳,道:“你这次叫我来,有什么消息要给我吗?”
说到正事,尚雀也认真起来:“我也是偶然间得到的消息,和煌晔有关系。”
护明有些意外:“今天中午屈非刚刚和我说,在原国境内找不到煌晔活动的证据。你是怎么得到这消息的?”
“煌晔并非只在原国境内活动,前一阵子我回了一趟鸣霄阁设立在北辰国东南部群浪郡的分部,在路上遇见了几个密探打扮的人的尸体,时间仓促,我只能大体分辨出密探属于两拨人,其中三人的外貌特征属于煌晔。”
护明道:“可是群浪郡和煌晔只隔了一个迷恩海峡,向来是煌晔和北辰国交易最繁荣的地方,有几个密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在离开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尚雀浅笑,对于护明能够主动思考并质疑自己,感到很是欣慰,“之前我说了,当时时间仓促,我并未对他们的尸体做什么。只是等我办完事情回来,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路上的尸体全都消失了。”
护明微愕。
尚雀微微勾起嘴角,略带指引道:“我四处又找了找,并未找到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要说七八个人的尸体摆在路中间,时间一长,是会引起巡逻官兵的注意不假,但从古至今官兵的办事效率都差不多,绝对不可能在一刻钟之内,将所有尸首悄无声息地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