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兼之闵家权势滔天,他们早已习惯了原王的退缩,习惯了自家人在朝政上指手画脚。以母族为凭依,闵曦兰行事越发不堪。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身为王太后闵曦兰心腹的左青丘都应该被划分到澜歌敌人的位置上。
对待敌人,自然要像寒冬一般冷酷无情。
澜歌抿了抿嘴,看着这个英姿勃发的男子,嘴角缓缓勾起,清秀的面容上溢出丝丝的冷意,慵懒道:“站住。”
一直跟在澜歌身后、随时准备支援的侍女一听澜歌的声音,立即往前靠了靠,笑眯眯地扶着澜歌,甘当绿叶,歪着脑袋看着澜歌,神情天真又娇憨:“小姐,怎么这一路上都没遇见谁阻拦,到了王城,却竟然遇见了……”
侍女的声音清脆温柔,带着满满的困惑的嫌弃,一句话最后几个字暧昧消音,不动声色地羞辱了禁卫军一把。
这是把气势迫人的禁卫军和拦路狗相比了。
澜歌嗤笑一声,目光从左青丘的面上一扫而过,发现这个青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微微挑眉,斥道:“让开!左侍卫长不知道这是谁的车架么?”
澜歌骤然爆发的气势惊人,再加上这几天屈非特意把她往脾气不好、心思诡谲这方面塑造,气质一下子从和风细雨转变成凌厉暴虐,这么大的反差,让见惯了世面的左青丘也有些惊诧。
收回之前的轻视之心,左青丘左手按剑,朝着澜歌微微鞠躬,道:“属下奉王令,前来迎接小姐。”
澜歌眉眼微挑,靠着身后的侍女,抬起下巴,垂下眼睑,即使身量比左青丘要矮了一个头,做出俯视的模样却很是自然。
就像澜歌平日里就是这样看人的一样。这不像是一个农家子出生的女子该有的姿态,更遑论澜歌还曾经做过奴仆一般的下级食医……
左青丘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凝重,对上澜歌清冷的眼睛,又自然地转开视线,朗声道:“属下禁卫军侍卫总长左青丘,前来迎接梵王殿下回宫。”
守在边上的禁卫军本来就令行禁止,一点声响都没有,原傲车架这边,自从左青丘这一声之后,也没了声音,一时间整个官道之上,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澜歌依旧懒懒地靠在侍女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禁卫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约莫等了一刻钟,大马车之中才有了一些动静,两个侍女走下车,转身稳稳地扶着原傲下车,紧接着屈非也从马车之中跳下来,姿态潇洒非常。
澜歌摆着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面肌都要抽筋了,见正主下来了,不露痕迹地轻出一口气,往他们的方向走了两步,借机做了个鬼脸,活动了下饱受摧残的面部肌肉。
眼见着澜歌一秒钟打回原形,原傲嘴角抽搐,好在有侍女帮澜歌尽职尽责地挡着,她这番变化并没有被禁卫军看见。
原傲由两个美貌的侍女簇拥着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左青丘,毫不掩饰面上的不屑:“侍卫总长?不过十天不见,没听见黎仲发生了什么大事啊,你——终于爬上了王太后的床了?”
左青丘属于闵家一派,王太后心腹的身份深入人心,难得的是,这位做事还不骄不躁,很是得原昭的欢心。
对于这样表面正义实际虚伪非常的人,原傲一向不喜,也从来不吝啬机会羞辱他。
澜歌抿了抿嘴,虽说脑子里面有一堆一堆分门别类的相关消息,但她毕竟没有经过实战,此时也想出头,安安静静地站在屈非身边,仿佛刚才那个阴晴不定的女子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好在原傲自恃身份,并没有太过为难左青丘,命侍从从车队之中牵过来三匹马,对澜歌和屈非道:“我们进宫。”
澜歌有些惊讶:“现在?”
他们才刚刚回到黎仲,按道理不应该回复沐浴休息养精蓄锐之后再进宫吗?带着一身的旅途风尘进宫,万一被治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可怎么办?
在看见屈非和原傲习以为常的表情之后,澜歌识相地将种种顾虑吞进肚里,老老实实地跟着屈非身后上了马,被禁卫军护送着往王宫的方向走去。
而原傲的车架,在管家的操持之下,缓缓朝着梵王府而去。
即使原傲骤然离开,梵王府的车架也没有出现任何紊乱,只除了在经过拐角的时候,一个矫健的小小身影从仆从队伍中窜出,三两下就消失在人群中。
护明飞快钻进一个小胡同,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一间小院门口,也不敲门,直接就翻墙进去。
前院中摆着一个老旧的藤制躺椅,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婆婆正躺在上面晒太阳,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却在护明翻墙进来的同时,睁开了眼睛。
看清楚落地的人是谁,那老婆婆有些不满地重新将手蜷缩起来,阳光洒落,照见她指缝见闪着幽幽蓝芒的银针,寒光闪闪。
护明三两步跑到老婆婆身边,压低声音急吼吼道:“快,给我准备一身夜行衣。”
老婆婆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盖在护明的脑袋上,动作凌厉矫健,丝毫不见老态:“大白天的,你要夜行衣去逛集市吗?”
护明扁了扁嘴,很是委屈地抱头:“可是姐姐被叫去王宫了。”
老婆婆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护明的脑袋:“早让你了解了解整个原国王室就是是个什么样的泥潭子,你把我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是不是?”
护明还有些不服气:“那些人和我又没有关系,我只要能保护姐姐就好了!”
老婆婆简直想把他给扔出去,但碍于护明是薛青染唯一认定的传人,只能耐下性子来,道:“万一你姐姐出事了,你又不了解原国王室,你知道你该找谁帮忙吗你?”
“姐姐为什么会出事?”护明回想起左青丘半路接人的举动,猛然回过神来,不安如同毒蛇,窜上心口叫嚣,“叫姐姐进宫的,不是原昭,而是闵曦兰!”
一路有左青丘带领,即使原傲带着屈非和澜歌,也并没有被拦下来询问,一行人很是顺利地进了王宫深处。
只是左青丘带领着他们走过前朝,朝一条小道走去,这领路就有些奇怪了。
原傲当即站住,冷笑道:“本王很好奇,谁给你的狗胆在本王面前耍花招?”
左青丘面上没有任何波动,依旧是一副笑容得体的模样,道:“属下奉王令……”
“哪个王?”原傲直接打断他,冷声道。
正经算起来,原国历代君王因为各种各样累积封王无数人,只是至今依旧能够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甚至能把手伸进王宫之中来的,除了梵王原傲,也只有两个一品亲王而已,还是两个异姓王。
在屈非的注视下,澜歌无奈上前一步,眉头微皱,懒得看左青丘,略带烦躁地分析:“定王辛哲,字道远,虽说早年受祖父庇荫,但一身军功不遑多让,是原国近二十年来少有的既有军功在身、又有祖上功名的王爷,是——”
澜歌的视线在原傲身上转了一圈,发现他神情淡定,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模样,嘴角上挑的弧度不免更加明显了:“是梵王一派。”
屈非面无表情地接口:“既然梵王殿下都没有动作,定王殿下的嫌疑暂时可以排除。”
澜歌低头莞尔一笑,温婉无害,甚至有些羞涩:“平山王穆安士,字家平,是穆家家主,是开国旧臣的后人,只是……”
屈非冷冷一笑,道:“只是平山王和王太后不清不楚,近两年,相比前朝,更喜欢把手伸到后宫来。”
左青丘顿时明白澜歌那点羞涩是为了什么,闵曦兰做的事情,确实让寻常女子难以启口。
澜歌和屈非这么一唱一和,如闲庭信步,轻松自然,但听在左青丘耳中,带上了别样警告的意味——他们轻轻松松评论的,可是朝廷重臣,甚至事关后宫辛秘。【1】【6】【6】【小】【说】
左青丘面上的笑容绷不住了,眉头微皱,语气带了些凌厉:“澜歌姑娘……”
“‘澜歌姑娘’也是你叫得的?”屈非冷冷地看着他,“澜歌是什么身份,你不用揣着明白当糊涂。澜歌可以不稀罕这个身份,但你们不能不以此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