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歌点了点头,将竹篾彻底解开,拿着小刀也不比划,抬手刷刷刷几下,就将长圆柱状的豆皮切成了三十个等分,露出里面色彩鲜艳、香气扑鼻的什锦饭团来。
有些焦脆的深黄色豆皮、白色的米饭、裹着奶油的果蔬、橙红的火腿丁……鲜艳的颜色刺激着视觉,再加上鼻尖萦绕着的浓郁香气,给考官留下了美好的第一印象。
澜歌很是满意考官们又是惊叹又是垂涎的神情,轻笑道:“请考官阁下品尝。”
这时监考人员走过来汇报:“完成晚膳的下级食医总共有七十六个,成品已经盛好,放在灶台上等考官品鉴。”
十个考官点了点头,魏琳挥手让那监考人员先下去,率先伸手,夹了一块豆皮包饭送进嘴里,缓缓地咀嚼了两下,面上明显带出愉悦的神情。
有了魏琳的带头作用,其他的考官也不再骄矜,七手八脚地每个人分配到三块豆皮包饭,一个个都露出满意的神情。
至此,澜歌心中绷得紧紧的那根弦,才真正放松下来——看考官的神情,这一道最后的考核,她算是通过了。
本应该给澜歌出最后一道考题的考官放下筷子,抿了抿嘴,以一种优雅而含蓄的动作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浅笑着看着澜歌:“现在,该我出题了。”大风小说
澜歌原本还算舒缓的心情立即紧张起来。以为万事大吉一切搞定的时候,突然冒出来那谁谁谁说事情还没有结束,这种心情简直不能更坑爹好吗!
深吸一口气,澜歌勉强扯出一个还算淡定的笑:“阁下,请。”
那考官轻笑着指了指躺在竹篾上的最后一块豆皮包饭,道:“你是要成为中级食医的人,制备的膳食可不能紧紧只是能入口。对不对?”
澜歌嘴角抽搐,你们刚才那吃相、那神情,可都说明了这道豆皮包饭不仅仅是“能入口”而已啊。做人这么虚伪真的大丈夫?
不过吐槽归吐槽,稍微缓解了一下压力,揣测考官的意思还是要的。
澜歌想了想,道:“在下这道豆皮包饭中,总共用到了七种食材。分别是粳米、生菜、圆白菜、黄桃、雪梨、奶油、火腿。”
最后那一位考官浅笑着看着澜歌,施施然抬手,夹起了最后一块豆皮包饭,送进自己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边点头:“我尝出来了。”
夏虹师兄只是慢了一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应该属于自己的豆皮包饭进了别人的嘴里,整张脸顿时更加僵硬了:“你!”
最后一位考官像是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那三块豆皮包饭已经吃完了,对着夏虹师兄无奈又歉疚地摊手:“哎呀,我忘了。”
夏虹师兄捂着胸口,深深表示自己需要一个地方让来来吐血三升,以示心中悲愤。
澜歌在心里默默地为夏虹师兄点了根蜡烛,这家伙的无耻程度和耍贱的本事比夏虹要差多了,真不知道是怎么完好无缺地和夏虹从同一个师门中出师的。
最后那位考官看着澜歌,明明是一脸笑眯眯的神情,就像是最慈祥最和蔼的长者,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道:“继续。”
澜歌眉头微敛,但还是点了点头,道:“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再过一个月就是初冬了。可以说现在正是节气转换的时候。进食平补之品,是最好不过的。”
豆皮包饭中使用的果蔬都是当季之品,有润燥之效,火腿为血肉有情之品,本身能补的同时,还能将草木无情之品的功效引入脏腑之中。
只是因为食材使用得过于温和简单,所以这道豆皮包饭虽然有着补养的效果,但并不那么明显,是以称为“平补”,适宜长期食用。
澜歌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最后那位考官面上才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看着澜歌,点点头,颇有些欣慰的模样:“不错。我的最后一道考题,你通过了。”
澜歌这才不再掩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夏虹师兄抿了抿嘴,抬手轻轻拧了一把澜歌的侧脸:“这就放心了?你这样才只能得到丁级季等中级食医的称号。殿试那一关,才真正有你受的。”
澜歌通过了考核,知道自己正式获得了自由身,心情正好,也不在意夏虹师兄过于亲昵的动作,笑着往边上躲了躲,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我担心什么。”
“说得好。”夏虹师兄伸手拍了拍澜歌的肩膀,随着监考人员的指引,前去品鉴其他下级食医的晚膳了。
魏琳慢慢走过澜歌身边,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终于在两人即将要侧身而过的时候,魏琳叫住了澜歌。
澜歌有些奇怪,但还是耐着性子等着魏琳,看她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替我向外母问好。”魏琳并未提及北辰谨的任何事情,也没有再想从澜歌这里探听到什么意思,只是微微笑着,有些羞涩的模样,说了这么一句话。
澜歌顿时有些愣了,眉头微皱,刚想为什么,就被监考人员带开:“请不要妨碍考官品鉴膳食。”
澜歌无奈,只能看着魏琳逐渐走近那些考官,自己则被监考人员带着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中休息。
好不容易等考官将所有下级食医制备的晚膳都品尝完了,围在一起再次嘀嘀咕咕地商讨了一会儿,最后加上澜歌,也只留下五十九个人。
也就是说,这场中级食医的考核,总共四百二十六个下级食医,才通过了五十九个。这个淘汰率甚至比文试都要高。
澜歌在听见考官宣布结果的时候,心中其实是有些不解的。按理说,国家若是能将食医运用得好的话,能够节约很大一部分的医疗资源,从而间接减少在医药上的开支。
下级食医虽说技艺良莠不齐,但好歹是通晓医理药理的,只是将这些人作为奴仆来对待,对于国家、对于整个食医体系的发展,并没有好处。
在得到通知说,作为考生的食医们可以离开考场了,澜歌就下了一个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和北辰谨商量一下这件事。
只是澜歌走出考场,被乐羊迎着进入了月王府的马车,回到了月王府,还没下车,立即就感觉到了府中的气氛不对。
但不等澜歌做任何反应,马车就被人一刀劈开,深秋的风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铺面而来。
澜歌恍惚间看见一滴深红的液体砸在自己脸上,冰冷粘腻的触感让她的瞳孔不受控制地紧缩了起来。
展啸劈开了车壁,手中握着的长刀还滴着血,眉目冰冷地盯着明显有些呆了的澜歌,对手下人挥挥手:“把乐羊带走!”
很快就有一个侍卫窜上来,刚想劈昏乐羊,干脆利落地带他走,就见这个五岁的孩子一脸严肃地转过头,冷静地和他对视。
那侍卫冷汗都要下来了,正想不管不顾地劈下去,就见乐羊抬起软乎乎的小手虚挡了一下,缓缓道:“你抱我。”
那侍卫忙不失迭地弯腰,抱了乐羊就蹿进府中去了。
澜歌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抬手,擦去了脸上半凝固的液体,将手指放在眼前。
那深红色的液体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有些长了,变得粘稠,铁锈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觉,周身是冰冷的风,一切不真实得就像一场无比荒诞的梦。
“为什么?”澜歌听见自己声音虚弱地问。
展啸只是冰冷地笑了笑,这个桀骜的男子在澜歌面前从来都是这样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微微勾着嘴角,邪恶而张扬:“澜歌,你被捕了。”
澜歌听见自己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知道这是北辰谨早就安排好的事情,慌乱而迷茫的心情奇迹般地被平复了不少。
澜歌深吸一口气,缓缓从马车上下来,朝着展啸走过去。
展啸倒像是怕伤到澜歌似的,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原本指着澜歌的长刀收起来,寒光带着血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受到入鞘,金属震动的声音却还遗留在空气中,让人不自觉地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