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谨先去拜见了北辰王,才转头去了王后的居所临凤宫。
临凤宫内殿,北辰谨在王后心腹侍女淬瑜的带领下,绕过八折大屏风,才算真正到了王后的寝殿。
“娘娘,殿下来了。”隔着梨木博雕的朱红大门,淬瑜柔声道。
王后淡淡的声音响起:“我儿来了,赶快进来。”
淬瑜这才推开门,但并不进去,侧身站在一边,低眉垂首,神情恭敬而温婉。
北辰谨并未多做停留,抬脚走进寝殿,淬瑜就把门关上了。
寝殿偏侧是一方圆桌,朴实的原木色,并未经过任何上色,在烛光下显出一些温润的感觉,看的出是时常被人使用摩挲的。
王后就坐在圆桌边上,见北辰谨进来,也没起来,淡淡地笑了笑,道:“谨儿这是为何进宫啊?”
北辰谨对她行了一礼,面上的神情柔和不少:“母后,清河郡主已经没了利用价值,还请母后在祖母面前,替儿臣多多解释才好。”
王后微微往后一靠,看着北辰谨,面上的神情依旧是懒懒的:“你呀,总是把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推给本宫。”
北辰谨轻笑:“清河郡主在坊间已全无闺誉可言,母后此番,不正可以在祖母面前得点好处吗?”
清河郡主和月王的婚事,一直都是王太后极力主张的,但现在清河郡主惹上了这样的麻烦,不管两人是否成婚,都让北辰谨受委屈了。
为了平息这种委屈,王太后就必然要做出些许让步。
王后这才笑着招呼北辰谨过来坐下,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似嗔似怨:“你呀,就少操心点事儿吧,那些事合该底下人去做,否则你养着他们干什么呢?”
北辰谨点点头,神情温顺,没有丝毫反驳。
王后笑着拉着他,关心道:“这件事是你妹妹弄出来的,我只当这是小孩子家家的在玩闹,没想到竟真的能成。今天你要是不进宫,我也是要找你来商讨这件事的。”
北辰谨微微挑眉:“母后心中可是有了更好的月王妃的人选?”
北辰茗和顾凌联手将燕肖霖的名声毁掉这件事,可以说是北辰谨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然就以这两个久居深宫、顶多只能做点恶作剧的大小姐,怎么都无法造成如此可怕的影响。
而毁掉了燕肖霖的名声,王太后想要将清河郡王的势力和月王府的势力绑在一起的愿望再也无法达成。
北辰谨已经利用之前和清河郡主的暧昧关系,将清河郡王留下的那些将领给分化收为己用了大半,现在,是时候甩开清河郡主,重新考虑月王妃的人选了。
王后笑了笑,起身从暗格中取出四份卷轴放在桌上,对北辰谨笑道:“打开看看。”
北辰谨依言起身,将那四份卷轴拿到身前,一一打开。
第一份卷轴打开,展露出来的是一个身着学子袍的女子,面容说不上多么出色,但一双杏眼分外清澈,自有一股单纯清雅之气。
王后不知何时走到了北辰谨的身侧,看着卷轴,浅笑着解释道:“这是宁大学士的嫡女,学识过人,有当世第一才女之称,琴棋书画,无人可出其右。”
镇国公对军队的余威不减,若是北辰谨再和文官之首的宁大学士结亲,不知道北辰王的脸色该有多么好看。
画中女子容颜倾城,神色冰冷淡漠,一身白衣,青丝如瀑,垂落在身侧的手甚至还握着一把长剑,剑鞘银丝缠绕,贵气逼人。
王后面上的笑容扩大了一点:“第二个就翻到了冰若痕呀。这个当朝第一女官,其性格之强势、能力之强大,不用母后为你介绍了吧?”
北辰谨放下卷轴,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王后。
女子为官,出现的时间要比女子成为高级食医要晚的多,但在周朝灭亡之前,也零星出现了几个手腕惊人的女官。
但女官的门第限制要比女子成为高级食医要严格得多,她们无不来自于世家大族,自小接触的就是朝堂政事,因此只要稍加学习,就能很快掌握朝政事务。
冰若痕是武状元出身,担任御林军的教尉,又是观明殿学士,这都是能够直接接触朝政核心的职位。
冰若痕的姐姐是新晋宠妃淑妃,大哥战死,死后封爵,二哥是镇远大将军麾下的副将,父亲是礼部尚书,祖父甚至尚过公主,可以说是满门荣耀,家世富贵。
北辰谨不置可否,随手打开另一张卷轴。
画上的女子容颜娇俏,眉眼幽深,满身珠翠,神情中有着浑然天成的雍容,但看得出年纪要比之前两个女子都要大上一些。
王后面上的笑收敛了一些,看着北辰谨,声音也有些发冷:“瑶姬,光王的长姐。这是在燕肖霖出事之后,第一时间、主动找上门来,要你考虑考虑她的人。”
北辰谨嗤笑一声,再不看第二眼,就将卷轴放在一边,打开最后一张卷轴。
光王是北辰王最小的堂弟,但饶是如此,瑶姬的年龄也要比北辰谨大一岁,并且王族中早有传闻,瑶姬入幕之宾众多,甚至有人暗地里叫她“妖姬”。
以北辰谨强烈如斯的掌控欲,对于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女子,就算不权衡利益,也是断然不会将她列入考虑范围之内的。
王后对于北辰谨的果断冷静很是满意,拍拍北辰谨的手臂:“男人就应该这样,不要被那妖姬所迷惑。”
北辰谨对王后笑了笑,低头看着那被打开的最后一张卷轴,一愣,有些迟疑地转头,看着王后。
画上的女子面容清丽,眉眼间有淡淡的疏离,虽说不上多么绝色,但仅着一身素色棉布长裙,头上挽着古拙的桃木簪子,也别有一番出尘韵味——澜歌。
王后将卷轴从北辰谨的手中取出来,和另外三张卷轴放在一起,坐下,又点了点桌子,示意北辰谨也坐下,才缓缓道:“那么惊讶?”
北辰谨眉头微皱,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澜歌的卷轴上:“澜歌不行。”
王后神情不变,甚至嘴角的笑更加深刻的一些:“为什么不行?”
北辰谨眉头微皱,略带劝说道:“母后可是听说了澜歌的身份?但要知道,澜歌毕竟还未得到原国王室的承认,现在就让她彻底成为儿臣的人,怕是不利于她最终融入原国王室。”
王后轻笑着看着北辰谨,指尖落在澜歌的画卷上,缓缓移动,最后停留在胸口,代表心脏的位置:“这些都不是问题。现下,即使你不愿意娶这个丫头,也不能让人把她抢了去。”
北辰谨轻叹一声,果然还是让母后知道了,便也不再隐藏,直接道:“北辰诺主动和澜歌接触,怕只是为了缅怀当年……”
澜歌的淡雅坚定睿智,和当年那个救了展啸一名的奇女子很是相似。这样的澜歌,惹得北辰诺怀念当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糊涂!”王后冷下语气,“缅怀?他北辰诺可是想争夺储君之位、妄想称王的公子!自从你舅舅战死之后,他以一己之力让你损失了多少势力?这样狼子野心的人也懂什么叫缅怀!”
北辰谨眉头微皱,低下头,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和王后纠缠。
王后也不愿为难北辰谨,见他双唇紧抿,面无表情的,知道自己的话说的重了,就软下语气,道:“不说北辰诺,楚晋川对澜歌也有了旁的心思,是不是?”
北辰谨点了点头:“但据儿臣所知,澜歌已经拒绝了楚晋川了。”
“这不是正好。”王后的视线重新落在澜歌的画卷上,缓缓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这个女子素雅、温柔,即使聪慧,但因为身世单薄,却也并不难拿捏,做现在的月王妃,是再合适不过了。”
北辰谨立即明白了王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