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明赶紧护住自己的衣襟，边往后退，那小模样，就跟不幸遇见了登徒子的良家妇女似的：“姐姐，姐姐……你住手啊……”
澜歌错眼看见护明半个身子都挂在床沿了，也不闹了，见他的动作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就轻叹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失踪了这么多天，你所做的全部的事情？”
护明有些心虚，微微避开澜歌的视线，缓缓，点了点头。
澜歌抿了抿嘴，这小子在自己面前从来都不会撒谎，看这装得拙劣的。
澜歌将护明拉进来一点，轻轻按着护明的手背，强迫护明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道：“听着，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但是我希望你以后在行动之前，都想想我。”
护明微微一愣，鸣霄阁中不乏威压惊人的高手，但就算再怎么被压制，护明都没有像此时面对澜歌这样，胸中滞闷，隐隐竟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你要想想，万一你受伤了，我会多难过。万一你遇到危险了，我该多着急，万一……万一你有个万一，让我怎么办？”澜歌的语速缓慢，说话的声音也不高，平平淡淡的，带着一点点难以描摹的悲伤，却让人挣脱不开。
护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自己的亵衣衣摆挽起来，一直到肋骨弓。
澜歌立即就看见了那染血的绷带，暗红的颜色在纯白的绷带上尤其刺眼，她立即倒抽了一口冷气：“在肃王府的时候伤到的？”
护明点点头，嘟着嘴，相当委屈的样子：“尚雀找到一个肃王府中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我们还没靠近就被发现了……”
“尚雀？”澜歌示意护明侧身躺好，放松肌肉，取了床头暗格中自己调配的消毒液，清洁了双手，才小心翼翼地将绷带解开，边分神问道。
护明双手紧紧捏着衣摆，他不习惯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但因为此时在他面前的人是澜歌，一切都变得可以忍受。
当绷带被彻底解开，粘连在绷带的血肉被轻轻地撕扯，这个过程，即使澜歌的动作再轻柔，却不足以抵消那种尖锐的疼痛。
护明想要回答澜歌的问题，却发现，在这样的疼痛状态之下，除了破碎的呻吟之外，他根本没有办法发出完整的声音。
当绷带被丢在床边，护明和澜歌都出了一身的汗，澜歌立即就被护明腰侧的伤口给震惊了，才刚刚扯出来想要缓解气氛的笑意就这样凝固在嘴角。
护明腰侧的伤口不深，但是很长，伤口就像是被什么异常粗糙的东西抽打出来的一样，边缘毛燥、血肉模糊，即使经过精心的处理，这样的伤口却着实不容易愈合，而且就算愈合了，也一定会留下相当丑陋的疤痕。
一个伤口，足以窥见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凶险，而下手的人又是何等狠辣无情之辈。
虽说知道自家弟弟做事不靠谱才惹得一身伤，但澜歌还是在心中对伤了护明的人产生了怨恨。
澜歌紧紧抿着嘴唇，转身将暗格抽了出来，将里面的伤药一股脑倒在了床上，那暴躁的气势，惊得护明瞪大了眼睛，还很是无辜地眨了眨。
澜歌快速找到换骨膏放在一边备用，动作轻柔地为护明消毒了伤口，才敢将换骨膏一点一点涂抹上去，最后，又用绷带重新缠上他的伤口。
护明等澜歌做完这一切，才轻呼一口气，顶着一头冷汗，讨好地笑道：“姐姐从哪里学的这么好的手法，我都感觉不到疼呢。”
澜歌一巴掌盖上护明的脑门，双手叉腰，坐在满床乱糟糟的伤药、绷带还有消毒液之间，怒火冲天：“你他妈以后再敢受伤，老娘活剐了你！”
护明被吓得一颤，赶紧双手合十连连讨饶：“姐姐快别生气了，以后我一定不会受伤的！”
澜歌抿了抿嘴，她心中本就有许多问题，只是在看见护明的伤口之后，这些都被抛之脑后了而已。
现在，澜歌处理完了护明的伤口，那些疑问就没有必要继续被压制着了。
只是不等澜歌开口，护明的视线就落在了澜歌身侧的换骨膏上，满脸惊奇地捡起那寒玉瓶子：“姐姐，这是……这是换骨膏？价值千金、一两难求、仅供帝后使用的换骨膏？”
“你闭嘴！”澜歌在得到这东西的第二天就通过各种渠道验证了这东西的金贵，这会儿又被护明往事重提，面上忍不住就热了起来。
“哎？”护明清楚地看见了澜歌面上的红晕，露着小虎牙笑得异常荡漾，“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人了？都没看你笑得这么羞涩。”
“闭嘴！”澜歌一瞪眼睛，将寒玉瓶拿回来，和那些伤药一起扔进暗格，低头将暗格装回去，边不忘问道，“尚雀就是这几天照顾你的鸣霄阁分隔阁主？”
护明点点头，换药之后的伤口感觉舒服了许多，整个人的状态也轻松不少：“我说的分阁，就是慕檀阁。”
说完，护明顿了顿，小心地提醒：“姐姐不要告诉别人，会引来别人对你不利的。”
澜歌欣慰地点点头。
慕檀阁尚雀之名，但凡在京城生活过的人都知道，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艳野性，更是因为她身上那种足以引得人万劫不复的神秘气息。
护明搂着澜歌的胳膊，打了个哈欠：“姐姐我好困了，我们休息吧？”
澜歌笑着说了声好，就想下床去灭了烛火，护明却笑眯眯地摆手说不用，对着蜡烛用力一挥手，一道掌风过，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澜歌微微挑眉，倒也没有表现出多么惊叹，在护明忙忙碌碌地为她掖被子的时候，一个问题猛地窜入了澜歌的脑海中。
黑暗中，澜歌按住护明的肩膀，眼中的光芒异常锐利：“你和北辰谨做交易了，是不是？”
护明张了张嘴巴，想要解释什么，但在澜歌的咄咄逼视之下，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澜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拉着护明让他往自己身边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既然你们夜探肃王府被发现了，必定会受到肃王的报复。但现在看来，你们并没有被满城通缉，那就有两种情况。”
护明看着澜歌的眼神闪闪发亮，就如同他还是个孩童的时候，那样纯粹的崇拜和专注：“姐姐继续说。”
澜歌心中狠狠一悸，一种难以言喻的遗憾从心底涌起，但很快就被澜歌给强制压制下去了。
澜歌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避开护明的目光，缓缓道：“其一，就是你们手中掌握了什么让北辰诺忌惮的东西，让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追捕你们。其二，就是你救助于北辰谨，利用北辰谨牵制北辰诺。而你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是第二种情况？”
护明笑了起来，尖尖的虎牙在银白的月光下带着九分狡黠以及一分的阴森嗜血：“姐姐实在太小瞧我了，他们既然敢给我留下这么难看的伤，我怎么着也要让他们难受一阵子啊。”
澜歌嘴角一抽，果然就见护明洋洋得意地晃着脑袋：“我把他肃王的打印拿来玩玩了。”
偷盗亲王大印，被抓住那是株连三族的死罪啊！虽然他们家的三族在哪里都不知道，但那还是死罪啊死罪！护明这小子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澜歌瞳孔骤然一缩，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却连说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护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澜歌的不对劲，有些紧张地抓着澜歌的手，瑟缩着问道：“姐姐……姐姐你又不开心了吗？”
澜歌深吸一口气，强自按耐着要将护明乱棍打出的欲望，嘴角上扬，扯出一个相当狰狞的弧度，咬牙切齿问：“那么，北辰谨究竟和你做了什么交易？”
北辰谨那个冷酷理智到堪称存天理灭人欲之典范的男人，要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在这么危险的时期保下护明？
护明嘿嘿笑了两声，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