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那一双浅褐色的瞳孔,莹莹润润,水色氤氲,温柔起来如秋水多情,但冷淡的时候,却如同寒冬冰凌,深不可测。
北辰谨对于尚雀的情意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慕檀阁多待,很快就回了月王府。
北辰谨进了盎季小筑,那间暂时属于澜歌的房间,却发现房中并没有人,连本应该候在此处的婢女都不见身影,这让他有点恼火。
秋羽正在整理简晗和简温两兄弟的资料,陡然听说北辰谨正在澜歌的房中候着,吓得赶紧扔下手中的活,急吼吼地跑过去。
天知道她多久没有这么失态了啊,秋羽心中默默感叹自己时运不济,边不忘在进门的前一刻整理衣冠,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才进门。
北辰谨坐在桌边,身边已经跪了一圈的侍从,神色淡然,但眼中隐隐有火光跳跃。
这又是为什么发脾气啊!明明对待报信的侍从那么冷淡,她还以为北辰谨不再关心澜歌了!秋羽简直欲哭无泪,趋步上前,福了福身,道:“澜歌正在中央膳房……”
“中央膳房?谁让她做事了?”北辰谨打断秋羽的话,冷冷道。
秋羽咬着下唇低下头去,解释道:“没有人。是澜歌自己想要做点东西吃……”
“谁允许她使用中央膳房了?”北辰谨眉头微敛,眉眼深邃晦暗,眼神凌厉如刀,“你是不是忘了,中央膳房是给谁准备的?”
秋羽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根本不敢直视北辰谨的眼睛,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中央膳房是专门烹调主子们的膳食的地方,仆从的食物从各个院子中独立的小膳房制作,不能动用中央膳房中的食材。
秋羽原本以为,澜歌自入府以来用的都是中央膳房和独立膳房,再加上北辰谨对她的重视,这点小小的不合规矩并没有什么,因此也就没有提醒澜歌这件事,谁知道北辰谨会在这件事上,发这么大的脾气。
澜歌在中央膳房用了晚膳才回来,和这几天一直守着自己的婢女还有说有笑的,推开门一脚跨进自己的房间,顿时被屋内的一群人给搞懵了。
看看北辰谨,看看一边面带窘迫的秋羽,再看看一屋子战战兢兢跪着的近侍,澜歌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我……走错房间了?”
北辰谨看了她一眼,眉目深沉,淡淡道:“都出去。”
澜歌当机立断转身就走。
秋羽甚至都不敢去看北辰谨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吓得三步并作两步拉住澜歌,用力把她推进房间,带着一帮子近侍呼啦啦地呼啸而过,身手利索地关上门,并亲自在门外守着。
澜歌被推得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呆呆地看着北辰谨。虽然两人并不是没有真正独处过,但面对对她发怒的北辰谨,澜歌依旧有些不知所措。
“你……”北辰谨深吸一口气,看着澜歌,道,“护明找你了没有?”
两天前,月王府中的人就和护明取得了联系,将青峦明月失踪的消息透露给他,护明也确实动身上路了,北辰谨可以确定他已经进了京城。
但北辰谨掌握的消息至此就消失了,护明进了京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北辰谨再也得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这让他有些焦躁。
鸣霄阁亦正亦邪,手中掌握着武林黑白两道的情报,这样一个势力就算不能拉拢,也最好不要得罪。
护明身为鸣霄阁阁主最疼爱的关门弟子,却在接到他北辰谨递过去的消息之后,失踪了,还是在进了京城之后失踪的,这让鸣霄阁的人怎么看?
澜歌有些意外:“没有——怎么,护明来了吗?为什么?”
北辰谨抿了抿嘴,眉头紧皱:“你请求秋羽查你父母的境况,有结果了。”
澜歌就算心中早有准备,也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结果?”
“他们失踪了。”北辰谨看着澜歌,仔细分辨她面上任何一种细微的表情,“你身体不适,本王就没让人告诉你,而是通知了护明。两天前护明就到了京城,但是本王至今也没有得到他更进一步的消息。”
澜歌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敢置信:“你……这是什么意思?”
“护明失踪了。”北辰谨看着澜歌,英俊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动,如同不懂感情的神祗,“明日我会安排几个食医和你一起去粥棚,并安排人帮你造势,逐渐加大你的影响力。你可以借此时机,让那些推崇你的流民帮忙寻找护明。”
澜歌心慌意乱:“我……属下担心,在这种状态下属下办不到。”
北辰谨嗤笑一声:“那些流民无孔不入,你让他们帮忙找护明,还能给他们一份额外的活计。对你对流民都有好处。这你做不到?”
澜歌看着北辰谨,知道自己一旦表现出懦弱无用来,很快就会被北辰谨抛弃,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属下明白了。”
北辰谨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既然你明白了,就来说说你擅自使用中央膳房这件事。”
澜歌表示自己可能没有听清:“啊?”
“盎季小筑就有膳房,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中央膳房?你要找什么?”北辰谨抿了口茶水润喉,看着澜歌,似笑非笑。
澜歌隐约觉得辰谨并不是真心想要在这件事上处罚自己,但还是认真地解释了:“没,没找什么。属下对于熟悉的东西,比较有安全感。”
实际上,澜歌现在一想到处理膳食就条件反射地想到中央膳房和独立膳房,怎么会想要去找盎季小筑内的膳房到底在那个犄角旮旯啊!
北辰谨对此不置可否,沉默地又坐了一会儿,看着双手交握、站在一边的澜歌,起身,淡淡道:“以后想吃什么,通知膳房的人给你做就是。”
澜歌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唇嗫嚅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给小主子的福利,北辰谨竟然还真的当面给了澜歌这样的权利,这其中的意味可大了,澜歌根本不敢细想。
她这种被震惊到无语的表情取悦了北辰谨,他笑着轻叹一声,心中的郁愤突然就消失了,神使鬼差一般,在经过澜歌身边的时候,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直到北辰谨关上门,澜歌才回过神来,费力地咽下口水,皱着一张脸盯着自己的肩膀——北辰谨拍过的那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北辰谨突然跑来干什么?表示她好好干的话,他不会亏待她?
秋羽轻轻推开门,见澜歌完好无缺地站在屋子中央,除了神情有些呆滞之外,并没有其他精神上的异常,轻舒了一口气。
“秋羽。”就在秋羽打算趁着澜歌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澜歌忽然叫住了她,“护明是怎么回事?”
澜歌进入月王府的时候,护明就已经离开家了。总的算起来,澜歌和自己这个弟弟也才相处了不到半个月而已,她甚至连护明拜入的是谁家门下都不太清楚。
现在陡然听见北辰谨提起护明,澜歌下意识就觉得护明背后的势力说不定还挺强大的,再加上他现在又失踪了,不由就担心起来。
秋羽干脆推门进来:“护明进了京城,我们的人只知道他进了东来客栈,一整天都没有出来过。等我们的人发现不对破门进去看的时候,客房内空无一人,没有打斗的痕迹,他应该是自己离开的。”
“你们在监控护明?”澜歌皱眉,“你们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冷静点,澜歌。”秋羽试图安抚她,“为了保护护明,我们的人是和他一起行动的,只是隐瞒了身份而已。至于为什么护明会中途离开,还至今音讯全无,我们也正在加派人手追查。”
澜歌并没有继续责问什么,但眉眼间的忧心忡忡也并没有散去。
秋羽无奈,想了想,补充道:“暂时不要想护明的事了,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配合主子,尽快在流民、在百姓中树立属于你自己的威望和号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