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江跃喃喃道,“若到那一步,没有赢家的仗,真有必要打下去吗?”
“既然地表世界不给活路,那么大家都不要有活路。这个逻辑,并没有什么错。”铃花大学士淡淡道。
“可是……这一直以来,不是咱们地心族不想给地表世界活路吗?是咱们要图谋地表世界,吞并他们的地盘,消灭他们的香火传承,怎么忽然就颠倒过来了?”
铃花大学士有些异样地打量着江跃。
“你小子,胆子比我想象中要大很多啊。你可知道,就你这些话,要是让那些强势的黄金族群高层听到,就是个死罪。”
江跃尴尬挠头:“可这不是大实话吗?难道说实话也是大逆不道?”
“哼,有些实话,最好不要乱说。否则,你的立场就有可能被怀疑,甚至被上纲上线,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那么,铃花大人要治我死罪吗?”江跃语气变得冷漠起来。
铃花大学士眼神幽幽,似也有些矛盾。
最终她还是无奈地摇摇头:“治你的罪容易,可这对大局有何用处?而你所说的也是事实,是咱们地心族念念不忘夺回地表世界,因为地心族的传承历史一直在告诉我们,我们来自地表世界,那是我们的地盘,是我们过去的家园。我们每一代地心族都有使命夺回家园。而地表人类占据地表世界,就是抢夺我们的家园,是强盗,是附在地表世界的害虫瘟疫,必须消灭!”
是的,这就是地心世界对地表人类的真实看法。深入每一个地心族的观念当中,他们一出生就被灌输这样的想法。
只是,这一套说法虽然深入人心,可随着局势的不断颠覆,各种负面信息不断暴露出来,地心族的底层草根不断看清楚了那些豪门巨头势力的嘴脸。
底层草根慢慢明白过来,影响他们生活,让他们无法上升,日子过得糟糕的主要因素,并不是地表人类,而是地心族这些豪门巨头势力。
他们垄断了太多资源,占据了太多的蛋糕,吃掉了太多的利益。
而留给底层草根的实在太少太少,且分配的方式还那么血腥粗暴。
所以,传统的那一套洗脑说辞,已经无法让底层草根兴奋起来。因为他们已经看清楚,即便底层草根再怎么拼命,终究还是炮灰。
别说在地表世界讨不到好处,就算将地表世界打下来,利益分配的时候,又会跟地心世界有任何区别吗?
依旧还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底层草根甚至只是虾米口中的浮游生物而已。
因此,难以动员到源源不断的炮灰投入地表战场,这是胜负的关键。
光靠那些豪门大族的子弟,靠那些巨头势力的精锐去拼?拼光了怎么办?
他们舍得拿这些精锐去拼吗?这些可都是不可复制很难再生的资源,跟底层草根不一样,拼光一茬又能疯狂长一茬。
炮灰,必须是底层草根去当,血肉窟窿必须是底层草根去填。
“不管这是不是事实,但这是地心族的基本立场。我们完全没必要站在对手的立场上去考虑是否公平,是否合理。”
江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么,真的要走到同归于尽那一步吗?若是那样,意义何在?”
“所以,你们这次斩首计划,意义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旦走到那一步,一切就失去意义。”
江跃暗暗摇头,地心世界真是一群疯子。真走到同归于尽那一步,这场战争还有什么意义?
他忍不住问道:“难道就没有折中的方案吗?”
“有啊,和谈……问题是,如果地表人类发现我们是可以战胜的,他们还会愿意接受谈判吗?”
“为什么不能接受?”江跃反问。
“不同的族群,向来是不死不休的敌对状态,如何接受和谈?再说咱们地心族一致想灭掉他们,如今他们有机会反过来灭掉我们,如果你是他们,你能接受和谈?白白错失灭掉我们的机会?”
“如果最终结果是同归于尽,为什么不能尝试一下共存?”江跃反问道。
铃花大学士着实一愣,她也被江跃这个反问给问住了。
因为在地心世界的逻辑里,地心世界和地表世界就是不共戴天,注定有一个要从盖亚星球灭绝的。
共存?像过去那样,一个住在地表,一个继续滞留在地心世界?
问题是,现在地表世界和地心世界的禁制结界已经打开,彼此之间建立越来越多的通道。
只要这些通道存在,过去这种相对相安无事的生存状态,恐怕就无法实现。
最重要的是,在地心世界这些大势力,尤其是三大学宫,十大黄金族群的高层的概念里,就没有共存这个词。
他们一直是将地表世界当成一块必须吃到嘴里的肥肉,甚至一直把地表世界当成固有的地盘。
而这些高层才是地心世界掌控方向的人,只要他们不改变观念,共存一事根本就不可能。
“这些事,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你还是年轻啊。你要是在公共场合说出共存两个字,都很可能被视为叛徒。”
江跃道:“共存总比同归于尽要好吧?我相信,如果让所有地心族来选的话,绝大多数人肯定选择共存。”
好死不如赖活着。
如果可以共存,除了那些自命不凡的豪门贵族,有几个人会宁愿去死?
只有这些自命不凡的黄金族群血脉,才会觉得共存是对他们血脉的羞辱,宁死不辱。
可偏偏,就是这些自命不凡的存在,代表了整个地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