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清洗的夜色,将白天的忧伤沉淀,总归平息所有的躁动与悲伤,乔远在病房里搭了临时床铺,安顿好乔心言,旅途的疲惫加上一天的劳顿,终于沉沉睡去。
乔心言翻来覆去,终究难以入眠,窗外的秋风四起,透口窗口的一角,将窗帘拉连开来,裸露了那轮浅蒙月色,对面的窗户有冷白的灯光洒落,混搭着黄韵的路灯,一丝丝冰凉,缓缓的侵蚀浸透心底的那份悲凉。
湛子墨依然驻足站在病房外,透过那道四方窗口细细地观望着她的黯然神伤,直到夜渐入深沉,乔心言也在如此静谧的夜里,伴着乔远轻轻的鼻鼾声,也微微沉睡过去。
湛子墨微微推开门,侧着身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摸着黑走到床沿边,脚在床角撞了一下,生生地疼,湛子墨也顾不上,只小心地扶正床位,怕这细微的碰撞惊醒到了她。好不容易在床沿边的椅位上坐下,透过窗外黄韵的路灯和浅浅的月色,她的脸也陷在朦胧中,如水中的浮光影像,他怕一伸手,搅乱那片静水,她便会在那片混乱中逃脱,离开他的身边,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外。
伸出去的手在空中滞结,即使内心多么炙热地渴望触摸到她的脸,亲吻她脸上的泪痕,可始终都没有放下去,没有轻吻下去,她似乎睡得很不踏实,在梦呓中微微蹙眉,浅浅不均匀的呼吸,他知道她在浅睡眠中。她又开始失眠了吗?他的心微微有些生疼,手势在空中顺着她的脸抚摸下去,即使触碰不到她的皮肤,至少能慰藉心里的那份渴望的拥抱。
偶尔有清风撩过,带着秋夜的凉意,丝丝入侵人的身体,湛子墨小心翼翼地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窝里,一触碰到她稍凉的手,她的眉心动了动,在浅浅的梦里,她似乎感觉到那缕熟悉的淡淡的气息,感觉到那双汩汩深情的目光正在依依地望着自己,感觉到他温暖掌心中刚劲的纹路,乔心言悠然睁开眼睛,在幽幽的韵光下,他清澈明亮的双眸仿佛夜里悸亮那颗烁星,她的忽然睁开眼,湛子墨惊了惊,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她,或许下一秒她又会坚起所有的敌意,对他拒之千里。
可乔心言下一秒又缓缓地闭上眼睛,梦终究是梦,搅碎了梦境,在夜里泛疼的心酸,一股股地往上冒窜,并不清晰,却带着骨肉相连的疼痛,最终他还是伤害了她。
湛子墨看着她合上眼时那缕渐显的悲恸,看着她眼角微微溢出的眼泪,心酸与疼痛一下涌冒上来,不禁在床边哽咽起来,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地爱她,明明已经奋不顾身都要保护她,可是为什么最先最后伤害她的人依然是他呢?一滴生涩的泪落在她的眼角,顺着她的泪划过她的脸庞,沾湿的睫毛动了动,再一次睁开盈水的眼睛。
伴着轻韵灯光,这张脸如此清晰地勾勒出不再明朗的线条,乔心言伸出手,手指仿佛轻点水面般的小心翼翼,梦境中她依然害怕这张脸也如水中明月般手指一搅便支离破碎。
当细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脸,沾染到他微微洇湿的泪水,顺着眼睛手指触划过他刚毅的鼻梁,性感的唇,最后手心抚摸上他略泛粗糙的脸,这一刻他的心痛得喜悦,痛得畅快,他以为她原谅了她,激动地捧住她的手,更紧地贴附到自己的脸上,轻轻啄啃着她细腻凝脂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