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一杯。”波普抬起双手,阻止了怒不可遏的随行人员。
一名高挑曼妙的女侍走上前来,放低手中托盘,将七分满的水晶杯呈在年轻人面前,“您的酒,请慢用。”
“我的同伴,难道是透明的么?”年轻人接过酒杯,却不沾唇,冷笑得像个占尽上风的纨绔子弟。翡羽宫里倒抽凉气的声息随即响成一片,楼层间面面相觑的刺客几乎连眼珠子都快瞪出眶来。
波普的粗眉狰狞地挑了一挑,放声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没听到他的话么?酒呢?!”
精灵等三人的手中很快多出了一只高脚杯,那年轻人从从容容地抬腕,饮尽酒液,“我突然又想赌上两手,时间太早了,回去怕是睡不着。”
还没等大多数刺客反应过来,黑衣人中暴起一声忍无可忍的低吼,紧接着纵出的壮硕身影带着整个赌场的灯火都颤了一颤,随即风神的怒啸就遽然降临了这片楼宇间的区域。
比斩马刀锋更坚硬更锋锐的罡流,从各处瞬时涌来,旋绕在那男子周身,织成了一张绞杀大网。随着他挥出的指掌,几道长达丈余的风刃狰狞凝起,竟是带着如雷咆哮腾空翻转,当先向那年轻人怒斩而下!
洛克是最先有所反应的,于暗室外拾回的破山斧在他手中霍然就燃成了一团烈火,一轮骄阳。瞬息袭至的巨型风刃将四人的头发衣袂尽皆激得向后扬起,冲到最前端的大力狂魔咆哮了一声,举臂,斧身上的炎气已腾起尺余高低。
无声无息的撞击仅仅震起了一次,洛克上半身的衣服便被狂涌的劲气扯成了无数碎片,接合不久的肋骨再次断折;再一道风刃撞上斧身时,他脚下的大理石地面龟裂出无数细纹,双膝处骨节炸响,全身肌肉怒凸得犹如快要撑开皮肤;第三、第四、第五道风刃斩落,这条雄狮般威猛的大汉身躯微晃,口中血泉疾喷而出,终于软倒。
凶险而酷烈的攻防过程,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等到洛克勉力支撑起身躯,望向仍在高速掠来的敌人,却愕然发现那名老是冷着脸的精灵,站到了自己身前。
他身后的长弓已在手,弦开满月。
“这一次,我赌你的人连一击都接不下,要不要玩玩?”后侧,年轻人漫不经心地抛弄着钱袋,直视波普。
波普的脸色铁青,却没有答话。不仅是他,翡羽宫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出,精灵搭在弓弦上的右手,凝聚着何等可怖的元素力量。仿佛是被某种契机触发了异变,人和弓的魔力律动已经完全契合,并以越来越强劲的势头收缩吞吐,连带着赌场各处的鎏金壁灯忽明忽暗,无数纸牌纷纷扬扬地飞离桌面,直冲上天。
实力不同,视角也就不同。
在刺客眼里,被洛克挡下远程攻击的黑衣男子,仍在前冲,仍在飞掠,只不过势头更猛更烈更狂暴,犹如一匹龇出青森利齿扑向猎户的孤狼;所有的旗首却察觉到,无数足以撕裂磐石的风刃正在被奇异魔力引导,压制,此刻的他已经成了一股即将成形的能量飓风!
如此匪夷所思的攻击方式,精灵还是初次遇上。敌手轻易便把风系魔法化成了布满尖刺的甲胄,并渐渐有着横向扩张成风墙的趋向。这似乎不再是人操纵着气流,而是气流在自行聚拢,带着施术者和滔天威势向着前方浩浩荡荡地碾压而去。
一支三尺余长的绿色光箭早已成形,但精灵却始终引弦不发,像在等待什么。战局之外的年轻人带着冷笑,凌厉的目光仍紧盯在波普脸上,后者怔怔地望着两个高速接近中的身影,额角有冷汗滑落。
“住手,住手!”他突然沙哑地开口。黑衣人当即骤顿了身形,退后,空间里涌动的风潮随之消散。
尽管不愿承认,但自从精灵开弓,元素波动突兀暴涨的刹那,波普就已经知道属下胜出的概率几乎为零——即使是一头真正的风之巨兽,在顶极法器的面前也不会比羔羊强上多少。让他更为不安的地方在于,那乖张不羁的青年,根本连实力深浅都无法看透。
“都想死么?你们这是在挑战温蒂尼的法则!”刺客们愕然见到,平日里沉稳持重的炎巢头目,神态间竟透着从未有过的狂躁,“要不是教廷的那些混蛋太容易区分,我早就把你们当成了另有图谋的入侵者,杀个干干净净了!”
“所谓法则,只不过是少数强者才能制定的行为规范。人们会服从它的原因,是由于自身的软弱渺小,这就和牛马会被关在畜圈里,甘心受到驱使一个道理。”那面貌平凡的年轻人睥睨着波普,冷冷地道,“来这里之后,我还以为会遇上一些真正的精英,但现在却很失望。如果你想要维护什么法则和尊严,那么就用拳头来证明,图鲁之瞳并不是个三流匪帮。”
被蒙特尔扶起的大力狂魔放声怪笑,惨白的脸庞上满是讥嘲,“这儿的考官还真厉害,杀新人像杀鸡一样,连眉头都不皱半下,不过倒下去的时候,跟条死狗也没多大区别......嘿嘿,公会够大了不起么?来入伙的只要不够实力,就非得被弄死不可?操啊,老子倒想问问,有哪个刺客是生来就喜欢干这行的?有哪个不是被逼到绝路,才把脑袋暂时拴在裤带上存着,拿起刀子养家糊口的?呃,我们的考官大人好像也提过什么规则一类的东西,现在突然间又听到这些,老子除了砍人以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洛克的这番话引发了哗然,刺客们大多现出感慨之色,想必回想起了当初加入公会时,同样九死一生的情形。
嘈杂声浪之中,精灵走到那名年轻人身边,低低道:“你到底想要作甚么?”
“在找捷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找到了......”年轻人注意到门外又走进了数名黑衣男子,而眼神彻底冷下的波普在听完来者言语之后,居然对着自己笑了笑,同时欠下身去。
“抱歉打断一下。”这胖子的语声又恢复了平和,仿佛适才浓烈起来的满身杀气,和他本人没有半点关系。“议长大人有请,诸位跟我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