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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远航(1 / 2)

斯比兰托并不是肯撒最大的港口,但却是最繁忙的。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带来了航运上的便利,同时亦带来了如潮商机。

每天都有着大批来自天南地北的商人进出于这里,毫无品味的光鲜衣着与标志性的吝啬奸诈,成为了他们身上不多的共同点之一。港口内林列着数百家大大小小的酒馆,而能够在里面肆意调笑流莺的主顾,似乎就只有荷包鼓胀的异乡客。

相较于货主们的粗鲁张扬,出现于酒馆里的各国水手则要显得沉默得多。他们喜欢买上整桶烈酒回船痛饮,于海浪的拍拂声中静静享受难得的闲暇。长年累月的漂泊早已令孤独不再可怕,对于这些黝黑健硕的汉子而言,或许喧嚣的陆地只是暂时停留的驿站,而大海,才是真正的生息之地。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航海者都能够承受命运无情的煎熬。部分人的性格逐渐变得阴骛且凶狠,经常会因为一点点摩擦而与他人大打出手;还有些不识半个大字的家伙终日寡言少语,除却偶尔会在**身上发泄**之外,酗酒,便成了他们唯一缓解重压的方式。

“疯子船长”古曼达,是个特殊的例外。他从来就只是为了喝醉而饮酒,不为发泄,也不为消愁。沉溺于混沌醺然的感知世界里,是这个矮壮老头的最大嗜好。

至于航海,那是他的生命。

每个上了年纪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记忆力减退的现象,这就像衰老的牛羊会褪毛一样正常。可是当健忘和醉酒结合在一起时,其可怕程度赫然已超乎了很多人的想象。

此刻的萨姆,也正是因此而叫苦不迭。

在斯比兰托那潮润咸湿的晚风中,已完全由旅店老板转职为向导的老萨姆带着众人熟门熟路地寻进了一家酒馆。酒馆不算太大,斑驳褪色的门窗印证着悠悠岁月的烙痕。挤满了醉鬼的店堂内穿梭着几名长腿丰乳的女侍者,不时会有毛茸茸的大手从各个角度摸上她们的屁股,随即响起的娇嗔笑骂声让数百支于裤裆内怒耸的硕大凶器更是几乎要将桌子顶翻----。

于酒台前的一排位置上,萨姆找到了两眼发直,浑身酒气熏天的古曼达。和料想中一般,只要口袋里的钱还够付酒帐,他就宁愿把时光消耗在这家破旧的酒馆里,而无意去接受货主们的委托。

刚刚松下一口气来的萨姆很快就被疯子船长表现出来的迟钝反应所惊呆——他顶着满头乱蓬蓬的卷发,脸色青白,眼神涣散地活像个还能喘气的死人。在直愣愣地瞪视了萨姆老半天之后,古曼达搔了搔脑袋,满脸困惑地问:“你是谁?我欠你的钱么?”

萨姆愕然半晌,方才一把按住对方的肩头,大声道:“船长,是我!二副萨姆!不认识我了?每年夏天我可都会回来看您的啊!”

古曼达面露恍然神色,喜道:“哦......我记起来了,是你小子!哈哈,十几年没见,你已经变得这么老了!”

萨姆唯有苦笑:“船长,您怎么又没出海?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再也没有水手敢为您做事了。”

“笑话!就凭我古曼达的名字,还怕找不到手下?什么货主不货主的,老子要的是远航,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成天在近海里兜来兜去!你见过只会低飞的鸟吗?如果有,那一定是刚从蛋壳里爬出来的雏儿!总有一天,我会征服整个海洋,古曼达·克劳的名字将永远被每一个航海者牢记于心!”

疯子船长喘着粗气站起身,一口干掉了杯中的烈酒,本已清明了几分的眼眸重新变得浑浊起来。茫然环视了周遭片刻,他的目光定在一旁的阿鲁巴身上:“你是谁?我欠你的钱么?”

半兽人咧嘴干笑道:“我叫阿鲁巴,从小到大都很穷的,没人欠我钱。”

随行的几名女法师望着他难掩的尴尬神情,不禁唇角微弯,悄然绽出笑意。她们仍是一身马夫的常见装扮——打着密密麻麻补丁的粗布衣裤,沾满了泥浆的皮靴,以及顶顶宽大低垂的风帽。

法师的强大与优雅向来齐名,然而如今的这些宫廷法师,似已完全摒弃了那些无关于生存的东西。一路上所经历的无数次生死杀戮,委实教会了她们太多。正如血统高贵的玩赏犬被迫和豺狼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后,它们便会不自觉地发现血淋淋的猎物尸体,其实要比煮熟的牛肉可口得多。

环境改变一切,这就是法则。

所有通向小酒馆的街口巷道,都已经被皇家军士所严密监控。甚至在几处建筑体的高处,亦有着憧憧黑影隐现。没有人比这批逃亡者更加清楚光明教会的强大,于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也就没有人比他们更为谨慎阴狠。

任何皇家军士眼中的可疑人物,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清除,无论以什么样的格杀方式,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因为生存下去的可能,往往只在于一次成功的审时度势。即使,它是惨烈的。

“大人,我们是不是该进去看一下?”暗色掩隐的街边,赫拉仰起冷艳的脸庞,语声中隐现焦急。

一幢三层高的尖顶建筑,巨人般屹立于她的身旁。银色月芒冷冷地自天际洒下,覆满了房屋周身,那高耸尖顶的背光一角,忽地有物伸展而起,看上去竟如黑暗有了生命般在自行扩张着领域。

“在很多年以前,父亲第一次带着我去掠劫。那时候我们所在的要塞里耗尽了储粮,就连老鼠也一只只地被抓来吃了,如果再遇不上途经的商队,恐怕有很多人都会饿死。还记得那天很冷,风吹在身上就像是刀割。我还很小,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知道肚子很饿,饿得发痛,所以就一直在哭。”

撒迦缓缓自阴影中剥离出来,垂目下方,道:“父亲的一记耳光,让我不再哭泣。到了第二天晚上,他和叔叔们终于有所收获,要塞里的人便撑过了那段时间。”

不止是赫拉,稍近处的罗芙与其他女法师已尽皆怔住。她们曾经从卡娜那里,听到过些许关于这名男子小时候的经历,但听他亲口道来,却还是初次。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坦述过去的人。

“忍耐,有时候也是一种武器。”撒迦抬头,注视着高空中斜悬的残月,“父亲当时这样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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