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此事若是被皇上知晓,你们会是怎么样的下场?」段韶蓝咬牙切齿,沉声说道。
「我也是情非得以呀。」汪直垂首,委屈地说道:「汪直年岁尚幼,威信不足以服人,实在约束不了下属。」
段韶蓝长叹一声,低声说道:「确实,这份工作对你而言,还是勉强了些。无论外头将你传的如何杀伐果决,你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容易被下属牵着鼻子走。」
汪直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恨,低声说道:「是汪直无能。」
「幸好发觉此事的人是我,若是他人发觉,此事可就大大不妙了。」段韶蓝沉声说道:「赶紧把缺失的款项补上,我可包庇不了你们多久。」
「是的,大哥。」汪直低声应道。
「不说这些了,听说皇上为你赐了婚?」段韶蓝笑道:「那是好事呀!余尚书饱读诗书,余二姑娘定然也差不了。」
汪直抬首,勉强一笑:「汪直乃刑馀之人,实在是连累了余姑娘的后半辈子。」
段韶蓝挠首,吶吶地说道:「这……」
话声逐渐远去。卫澈松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英子依然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水潭,羽睫轻搧,脸上除了迷茫,还带着些许的苦涩。
「我特意拉着你来这儿,可不是为了让你继续哭丧着一张脸呀!」卫澈不满地说道:「有什么不快便说出来呀!」
「我还能再来这儿吗?」英子吶吶地说道:「好美。」
「什么?」卫澈困惑地顺着英子的目光看向池底。
火红的残阳馀暉映入池底,荡漾出一片绚丽迷离的色彩。卫澈不由得看直了眼,再也移不开目光。
英子看着浅橘的波光,暗自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她得先和汪直谈谈。
「送到这儿就成。」英子低声说道:「今日多谢你。」
「不谢,我也没做什么。」卫澈挠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英子缓缓摇首:「你帮的,可多了。」
卫澈啟唇,正欲答话,却被那缓缓走近的身影截断了话头。
「晚膳时间已经过了。」汪直的笑容中带着丝丝冷意:「阿澈与英子竟有如此雅性,在此幽会。」
「啊!汪大人!」卫澈兴奋地说道:「我……」
「汪直尚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汪直冷冷地说道,转身离去。
卫澈懊恼地看着汪直离去的身影:「许久没见到汪大人了,他似是更加清冷了些。」
「他是恼了我……」英子喃喃自语,不顾卫澈的劝阻,提步追上汪直。
汪直走得极快,英子直跑得气喘吁吁,才追上了他。
「汪直哥哥!」英子高声喊道。
汪直恍若未闻,反倒走得更加地快了,英子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绕过了几处宫殿后,一座崭新的砖砌小屋映入眼帘。汪直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房门,英子也就腆着脸,跟着步入了屋内。
汪直也不理会她,自顾自地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烛光将室内照得一片亮堂,汪直如今的寝房,竟不比当年那间狭窄的小房来得奢华,依然是素净地可以。
英子犹豫半晌,轻声唤道:「汪直哥哥……」
汪直陡然回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英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竟是被汪直一把推倒在床。
「你究竟有何图谋?」汪直冷冷地俯视着英子,沉声说道。
「汪……汪直哥哥……」英子惊慌地望着他。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您迂尊降贵,死死地缠着您最厌恶的宦官呢?」汪直冷笑说道。
「我没有厌恶宦官……」英子坑坑巴巴地说道:「汪直哥哥,我……我很喜欢你的……」
「汪直身分低贱,担不起姑娘的同情。」汪直嗤笑,轻声说道。
英子急切地开口:「汪直哥哥,我……」
「嘶啦」一声,汪直一把扯下了上衣,硬生生地打断了英子尚未出口的话语。
英子呆愣地望着他,再也吐不出任何字句。
「姑娘深夜尾随汪直回房,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汪直红唇一勾,阴冷一笑:「请姑娘坐起身来,奴婢才好替您褪下衣衫。」
「我……我没有,我不是……」英子慌乱地向后退去,后脑勺重重地嗑上床头的柜子,疼得她眼眶泛泪:「我是英子,不是余妍芝,我是来道歉的……」
「你何错之有?」汪直轻蔑一笑:「是突然可怜起了我这身有残缺的低贱奴僕吗?」
「我……」英子吞了吞口水,坚定地说道:「汪直哥哥,我真没有厌恶宦官,当时不过是为情势所迫,才说出了那句话。你我认识了十年,你该是明白我有……有多么的喜欢你的。」
汪直冷冷一笑,轻声说道:「那么,你可知道,在这十年里,我从未有一时半刻将你当成朋友?」
英子呆愣地望着他,泪水夺眶而出。
「知道了吧?这些不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汪直冷笑说道,笑容中却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苦涩:「现在,滚。」
英子呆愣地坐起身来,缓步向外头走去。泪水扑簌簌地不断下落,她的世界,似乎就此崩塌。
他的妻另有其人,而她连个朋友也做不成。
是夜,后宫内四处都是打着灯笼的锦衣卫。不为别的,只为搜索不见踪影的余大姑娘。
英子只带着易容用具与汪直送的手鐲,便永远离开了安喜宫。她本是不想带上手鐲的,但犹豫再三后,她还是拿起了手鐲才走。
她终究还是无法拋下有关他的任何事物,儘管他伤透了她。
三日后,安喜宫内抬出了几具尸首,碎裂的名贵茶器不知凡几。皇贵妃因义女的失踪而愤怒无比,安喜宫内活脱脱地成了人间炼狱。
在皇贵妃的施压下,仍无人找着失踪的余大姑娘。眾人皆认定她定是死在了哪个隐僻的枯井水潭里头,却无人敢在皇贵妃跟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