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虹失笑,问道:
“你好歹是个东海修士,竟然还说出这种话,让你走就走了,非要割你点肉你才舒心?”
她望见这老人脸上浓重的不解之色,正色道:
“你家人的死好歹与我家的事情有些关联…交情尚在,贵族骤然中落,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老前辈不必多说,速速带人去吧!”
韩适海这下是听出她真心实意了,只哽咽道:
“仙子恩情如山,老夫寿元殆尽,陨落不过几日间的事情,不能报此恩情…再造之恩,韩家记下了…若有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救韩家是全一份情谊,可李清虹并不想沾染太深,轻声答道:
“我家也是如履薄冰,清虹多半见不到那一日,此去另求生路,莫要提我李家,只怕殃及贵族。”
韩适海更是大恸,掩面告退,风一般半路回那岛上,灵舟起落,一行人风风火火离去,等到众人消失不见,李清虹与席子康这才一同驾雷而起。
这少年颇有震动之色,一路飞去,久久无言,李清虹顿了顿,问道:
“道友可晓得雷宫一事?似乎是天下沸腾…”
“当然晓得!”
席子康有些心不在焉,轻声道:
“仙君离开此界,两位土德果位又同时证出,宗门与世家受束已经久,天地齐心,十二雷宫自然瓦解,本没有什么好说的。”
见李清虹若有所思,席子康甚至知道她心里还有什么疑惑,随口道:
“至于黎明百姓苦雷宫久矣…土德代表社稷民生——民听自我听,民视自我视,我心即为天下心,天下沸反岂不正常?还不是一念之间!”
“我晓得道友想说什么,天下人怎么驳斥雷宫我也听过,不过笑而不语罢了。”
‘我心即为天下心…何其可怖!’
李清虹处在海内,又是如今天变后的时代,几乎没有见过像样的土德修士,甚至紫府仅仅修行术神通的长奚真人较为出名,还是首次听到土德的神通,听得暗暗生惊:
“若是如此…土德只余下术神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念而民众从,哪一家能容得下?”
她心中沉沉,久久难言,心中甚至起了些别的猜测:
“青宣也是土德,不过不像是社稷民生,有如此神力的兴许只是那五土中的某两土。”
五德之中五水五火三金显世,其余皆名声不显,更难晓得名字,李清虹试探一二,席子康不晓得是不知还是不愿说,不曾透露。
“韩家老祖不知修行何等功法,水降雷升冲死了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等秘闻恐怕只有席子康这批人晓得…”
她有些魂不守舍,席子康还沉浸在方才韩适海的话语之中,沉默良久,低声道:
“我以为修行魔功皆是十恶不赦之徒,竟然也有这般情谊,为护佑族人将寿元耗的一干二净,我家虽然修行玄雷正法…却很难找出几个如他一般的人。”
李清虹轻声道:
“东海遍地血丹,魔道功法与法术流传,就是正常修行都要沾点血,故而在道友眼中尽是恶徒…”
席子康顿了顿,终究有些痛苦之色,喃喃道:
“可服了血丹就是服了,魔功修了就是修了,他再有情谊,再有不得已也脱不去一身浊血,子康虽然敬佩此人,可倘若在北海遇到了,照样要以雷法击之。”
“我家真人说过,错不是他们的错,可是恶是他们的恶,即使没有荡清群魔改错为对的实力,也不能对能够制服的诸恶熟视无睹。”
李清虹欲言又止,默然无言,不知该如何应他,心中暗沉:
‘他祖上是雷宫道统,似乎没有沈家功法中说得那样不堪,却也没有多少矝怜之心,古代之事纠葛不清,魏李的名声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没什么好说的…’
她一路在东海周游,换了方向,往玄岳门的岳洲岛而去:
‘这消息不同寻常,借助玄岳门往我家中送封信去。’
……
望月湖。
李周巍只收拾了家中之事,把诸事分妥了,自己父亲李承辽闭关,只好安排李明宫、李承淮几位长辈先看护,遂往殿中而去。
白榕赤着脚在大殿之中闲逛,李玄宣一旁跟着,看起来心情很好,说说笑笑。
李玄宣能谈心的人真是不多,老人更爱说过去的事情,可能够与他详谈的更少,屈指一算,不过李秋阳、陈冬河、安鹧言几人。
李秋阳前后受伤,又被并火烧过,老得不成模样,李玄宣去看望他,也说不出几句话,陈冬河安鹧言皆是恭恭敬敬,不好多说。
白榕这家伙哼哼唧唧,又爱嘀咕,竟然与李玄宣说开了,李周巍在殿外就听到一阵阵笑声,有些不忍心进去。
可只等了几息,白榕一溜烟地出来了,向着老人告别几句,李玄宣怎样都不愿妨碍晚辈的事情,笑着送出去。
两人驾风离了湖,白榕这才悻悻道:
“我白狐一族多少能通明人心,老头心里的郁结不少,这晚年过得可不容易。”
李周巍难得有了些黯淡之色,白榕一边从袖中往外掏法器,一边嘀咕道:
“伱可要好好修行,不要出去争勇斗狠,争勇斗狠的一个个迟早要死,也别学你那几个长辈,为了自家命都不要…多活点年头,省得老头又伤心。”
“晚辈晓得。”
李周巍诚心实意地应了,白榕把灵舟抛到半空去,转瞬化为一质朴无华的木推车,两个木轮歪歪扭扭,树皮削得坑坑洼洼,东一块西一块,还冒出几个枝杈来。
白榕很是自豪地介绍道:
“这是我的妖驾,曾经在北麓是用来接送我族中娃娃的!后来我到了洞中,顺手就练成了法驾,你算是第一只乘坐它的白麟!”
“是…”
李周巍听得有些古怪,还是头一次见坐着推车出行的,盘膝坐在车中,白榕落在一旁,也不晓得咧嘴大笑些什么,唤出一团青色的狂风来。
“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