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少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那个可能是他亲生母亲的女人。
防盗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詹鱼下意识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尖啸。
门一点点推开,将那人的身影逐渐展示出来,枯瘦发黄的手,单薄的身体,有一点驼背,掺着白霜的头发……
女人把钥匙塞进口袋,抬起头:“云青,你是不是点外卖了?”
生活的辛苦磨平了她的棱角和锋芒,苍老却也难掩女人姣好的容貌,即便是脸上皱纹横生,但依旧能从她的眉眼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她的眉心中间有一道深刻的褶皱,是被苦难凿出来的沟壑,形成川字纹路。
所以即便是面无表情的时候,也会给人一种皱眉严肃的既视感。
“是,”傅云青说,“饭菜做好了,您要一起吃吗?”
陈峡的视线落在桌上那杯奶茶,眉头拧起,脸上显露出不高兴的神情。
“我说过,奶茶浪费钱又不健康……”
“那个,奶茶其实是我点的,”詹鱼的手在身后捏紧又放松,然后再次捏紧,最终攥着拳,“……您好,我,我是傅云青的同学。”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也许有一天他会回到这里,所以哪怕是阿姨这样的称呼,都显得不合时宜。
话被打断,陈峡这才注意到房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先是愣了下,她的个子不高,一米五出头,抬起头才看到詹鱼的脸。
从对方进入房子到现在,詹鱼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眼珠浑浊,没有光,眼白里布满了血丝,眼尾攒着蛛网一样细密的纹路。
这一刻,詹鱼的心口蓦地抽痛了下。
在看到傅云青的时候,詹鱼对十七年没有什么概念,傅云青太优秀了,甚至会让人遗忘他贫苦的家境。
但破落的房子,眼前面容憔悴的女人,第一次让詹鱼正视十七年这个数字,深刻地,让他明白,这十七年对傅云青,对这个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
“您好,我叫……詹鱼。”他轻声说,“第一次见面。”
女人的眼睛一点点瞪大,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詹鱼垂眼看着她,看到她脸上的惊讶,还有眼睛里倒映的人--穿着光鲜矜贵的自己。
“你,你……”陈峡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妈,怎么了?”傅云青皱眉,走上去扶住她。
但女人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他的手才刚刚碰到她,就猛地被甩开。
傅云青什么都没说,像是习以为常,神色平静地后退一步,退出可以触碰到她的范围。
詹鱼看看她,又看看傅云青。
半晌,女人颤抖着伸手,敛了下鬓角有些凌乱的头发,露出一个勉强能称之为笑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