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太甯二年西元324年y历六月,连续约有七八天,青年皇帝司马绍没在题名为华林园的御花园出现。本来在寒冬除外的春、夏、秋三季,他每隔两三天就会选一个晴朗的下午,到华林园来散散步。身受软禁的宋禕习惯了经常透过楼窗望见他走过楼下,这几天却一直不见,竟使得宋禕感到若有所失…
宋禕暗自揣测:是否天气太热了,皇上才甯愿待在y凉的室内?不料,就在她怔怔出神之际,她听见了h嬷嬷粗哑的嗓音:“喂!如果你今天想在下午吹笛子,可以吹,因为皇上出远门了,要到月底才会回g0ng。皇后娘娘特准你在这些日子随时吹笛子,直到皇上回来为止。”
“是!请h嬷嬷代为禀告,民nv叩谢皇后恩典!”宋禕柔声致谢,接着忍不住问:“请问皇上到哪儿去了?”
“你问这个做什麽?“h嬷嬷凶巴巴嚷道:“这不关你的事!”
“对不起!”宋禕连忙道歉:“民nv不敢再多言了。”
宋禕外表显示一付诚惶诚恐的模样,内心却不太害怕。毕竟,从太甯元年西元323年深秋算起,宋禕由h嬷嬷看守已有九个月了,已经看出了h嬷嬷面恶心善。
甚至,宋禕猜得出来,皇后这项特许,必然起自於回应h嬷嬷的请求。h嬷嬷喜欢听宋禕吹笛子。尽管h嬷嬷从不针对宋禕吹奏的笛曲发出任何感言,宋禕却注意到了h嬷嬷每次沉浸於笛声中,而从粗鲁烦躁变成温和舒展的表情。
同样如沐春风的神情,曾在宋禕眼前王敦的朋友们脸上浮现。每当宋禕为王敦的家宴吹笛助兴,宾客们皆听得陶醉不已。表演完毕後,王敦面对如cha0佳评,总会夸口宣称:“她的笛艺乃是绿珠启蒙的呀!她是绿珠弟弟的孩子。”
於是,宋禕原为绿珠弟子的传说不胫而走。“弟子”一词在晋朝含有两种意义,除了後人皆知的“学生”以外,亦可意指“弟弟的孩子包括男nv”。但是,王敦的吹嘘导致当代众人皆误以为宋禕曾拜绿珠为师,反倒忽略了宋禕是绿珠的亲侄nv。难怪後世文人也不约而同,都把史家沈约在《俗说》之中所写的“绿珠弟子”解释为“绿珠的学生”了。
其实,绿珠倒果真曾有心教导侄nv禕禕吹笛。宋禕记得母亲说过:因为绿珠姑姑不能生育,所以把面貌肖似的侄nv当成了自己的传人,早在禕禕牙牙学语的时候,就雇用巧匠特制了一支特小号的笛子,拿给小禕禕吹着玩,希望吹出兴趣来。绿珠准备等小禕禕长到五岁左右,就开始传授指法,循序渐进…
孰料,绿珠居然会等不到那一天!绿珠风华正茂的生命结束得太匆促!在她为石崇跳楼殉情那个秋日,小禕禕足岁才两岁,尚无能力x1收绿珠姑姑的培训。
人生记忆一般始於四五岁,但在四五岁之前,若有重大事件发生,亦有可能因过度刺激幼儿视觉,而留下零碎又模糊的印象。这正是绿珠留在宋禕脑海中的一幅迷蒙景象———有一名绿衣nv子,从高楼上纵身一跳!同时坠落的,还有纷纷如雨的金hse桂花…
这幅景象曾经多次化为宋禕童年的恶梦,一次又一次惊醒过她。虽然她早在五六岁时,就对母亲陈述了梦中的骇人场景,但直到她虚岁十岁那年,她母亲宋莲才告诉她:那个绿衣nv子,就是你的绿珠姑姑…
宋莲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了,就一发不能收。此後,她时常对nv儿讲述绿珠的故事。
原来,绿珠的梁姓父系家族虽是汉人,她的母系家族却是白州後世之广西省当地原住民。
混血儿绿珠与她弟弟绿野都长得非常漂亮。绿珠尤其从小到大一直以美貌着称。她是典型的南方美nv,发育完成的身高虽只相当於後世公制的一米五四,但由於骨架子细窄,并不显矮,倒是很有一种袖珍的美感。
绿珠与绿野幼年丧母,到了绿珠虚岁十六、绿野虚岁十二那年,父亲也病故了。绿珠为了养活自己和弟弟,进城卖身於酒楼,打算等过两三年弟弟长大了,能够做工谋生,自己即可从良嫁人。想不到一年多以後,交趾後世之越南采访使石崇在回程路过,一见绿珠就惊yan至极,当天即以珍珠三斛为她赎身,也送给了她弟弟绿野一大笔钱,才带她回京城洛yan。
那时候,绿野虚岁已有十三,勉强可以自立了。绿野自幼熟识邻家nv孩宋莲,到了姐姐迁离之後,孤身一人,自然更需要宋莲陪伴。再过三年,绿野存够了钱,就托媒向宋莲的父母提亲了。
宋莲嫁给绿野时,绿珠托人送来了很多金银财宝,作为贺礼。宋莲由此推断,绿珠嫁入了豪门。这就是为何婚後的时候,虽然见不到你,但你要是有什麽话想告诉朕,随时可以写一张字条,派信鸽送到御书房去。”
“噢,多谢皇上的美意!只不过,禕禕怎能在皇上办公的时候随意打扰呢?“宋禕宛转辞谢道。
“怎麽不能?”司马绍略带霸气回道:“凡事只要朕说能,就一定能!”
豪情与柔情兼具的话声方落,司马绍随即凑过去轻轻啄了一下宋禕羞红的面颊,又伸手把她未涂胭脂而天然粉润的瓜子脸扳过来,深深吻她因在温泉池中血ye循环良好而特显嫣红的樱唇
两人热烈舌吻之际,泡在热水中的下t也jiaohe为一t。宋禕身心皆深感无b幸福!她沉醉於司马绍的浓情蜜意之中,浑然不知大难将至
这是初冬时节难得暖yan普照的一个下午。在当朝天子司马绍的生母荀禾居住的建安殿之中,鸦雀无声,因为受封建安君的荀禾身染风寒,正在午睡,所以g0ngnv们都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其中实质身份最特殊的宋禕也留心保持安静,并未吹奏每日必练的笛子。
宋禕独坐卧房内,用心閲读司马绍送给她的一本《曹子建集》。由於司马绍说过,曹植是历代文人之中他最敬佩的天才,宋禕亟yu领略同样的激赏。尽管宋禕所受过的非正式教育并不足以让她看懂曹植采用的某些深奥典故,但所幸《曹子建集》也包括多篇不用或少用典故的诗文,可让宋禕看出曹植写情写景有多麽生动、多麽传神!
在曹植的许多作品之中,宋禕最喜ai司马绍强力推荐的《洛神赋》,特别是其中描写洛神柔姿美貌的段落: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彷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yan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浓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yan逸,仪静t闲。柔情绰态,媚於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璨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於山隅。於是忽焉纵t,以遨以嬉。左倚釆旄,右荫桂旗。壤皓腕於神浒兮,釆湍濑之玄芝。
当司马绍把《曹子建集》一书交给宋禕时,他刻意强调:“这本书收集了很多作品,你一时大概看不完,不过,你一定要先看《洛神赋》!《洛神赋》写的恰好就是凭朕的文笔写不出来,但是最适合用来赞美你的词句!曹子建真是一位奇才!起初朕刚读到《洛神赋》的时候,还以为他言过其实,世间不可能有如此绝se。直到遇见了你,朕才相信他的《洛神赋》是真有所本。假如不是他b你早生了太多年,他早已不在人间,朕可真会推断他笔下的洛神就是你呢!”
此时此刻,宋禕回想着司马绍这段话,小巧的嘴角不自觉泛起了如梦似幻的微笑…
令宋禕极其窝心的,可不止是司马绍将禕禕b拟为洛神而已。宋禕也ai听司马绍讲述野史传说中,曹植暗恋嫂嫂甄宓的故事…
司马绍告诉宋禕:甄宓曾是大众公认的河北,但皇帝也有可能临时到内殿去接见某位大臣,或去马场练习骑s,或去如厕。总之,倘若信鸽到时,皇帝不巧在别处,那就要等他回到御书房,才收得到那张字条了。那可来不来得及呢?
宋禕满心惶惑,不得不盘算:假设皇帝尚未赶来,自己就到了顶楼,而顶楼上果真如同自己事先最悲观的揣测,并没有皇后,只有h嬷嬷,那该要如何向h嬷嬷求情,争取一些时间,以期皇帝能在h嬷嬷痛下杀手之前赶到?
就在宋禕大致想好了要怎样博取h嬷嬷同情之时,她踏上了楼梯的最高阶。随後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发现楼梯间通往顶楼厅房的门洞开着,而从楼梯间即可望得见,顶楼厅房内空无一人,徒留她曾在软禁期间用过的几件简单家具而已!宋禕知悉,这些家具乃是皇帝特地交代要留在华林东阁,以备随时和禕禕同来重温赏月美梦
宋禕只不明白,为何皇后没来,也没派h嬷嬷来?她怔忡了一下,不加思索,就出於直觉,转身往楼下跑!然而,她才跑下了几阶,就闻到了呛鼻的烟味,而放慢了脚步。她再往下走到了楼梯转角处,就惊见楼底下一片火海!
恰如电光火石闪过脑海,宋禕在瞬间恍然大悟:原来,皇后并未密令h嬷嬷来除掉眼中钉,为的只是省掉h嬷嬷动手的罪孽,才改用更容易做到不落把柄的方式!
天啊!宋禕眼看火舌沿着楼梯往上窜,唯有赶快往楼上跑。尽管明知大火迟早会烧上楼,她却别无选择…
宋禕跑进了顶楼厅房,拿起了放在墙角的一个土陶水瓶,庆幸水瓶还剩有一些水。她把这些水都倒向床单,随後拿sh床单裹住了自己,走到可供俯瞰华林园的西窗前面,开窗来呼x1新鲜空气。
既然熊熊烈焰已阻断了楼梯通道,华林东阁在燃烧中的出口唯有窗户。宋禕从西窗口朝下望,遥远的地面使得她触目惊心,也顿悟皇后恶毒的企图:这种做法铁定b得眼中钉在烧si与摔si之间抉择啊!
怎麽办?不敢效法绿珠姑姑跳楼,难道就只有落得葬身火窟?宋禕哀切自问,陷入了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两难
青年皇帝司马绍自许为中兴之主,也确实励jg图治。几乎每天下午,他都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或研究战略地图。不过,这一天下午由於护军将军庾亮求见,他在内殿跟庾亮谈了一个多时辰,进入御书房的时刻就b平常晚了不少。
司马绍刚进御书房,就发现自己亲手赐给宋禕的信鸽站在窗台上,低头啄食窗台上预先放置的一小碗生米。司马绍顿觉惊喜!他赶快走过去,解开信鸽腿上紮的纸条,打开来看。
这是宋禕初次用信鸽送纸条给皇帝,内容竟是请皇帝移驾去华林东阁!司马绍不禁诧异:禕禕很懂事,从来唯恐打扰朕办公,为何在这时候约朕去华林东阁呢?会不会,她是请朕等批完了奏章再去?
司马绍刚打算还是先坐下来处理奏章,却又顿时想到了禕禕写的”请移驾至“应当意指尽快前往。这实在很不像禕禕的作风!但就是因为反常,所以恐怕有不寻常的状况发生了!司马绍念及自己原先私下赐予信鸽的用意,并不止於传送情话而已,也出於顾虑皇后或许会趁着建安君养病期间藉故找碴,nve待禕禕,才给禕禕能够用来临时求救的一条管道…
转念至此,司马绍随即吩咐太监拉来g0ng辇,尽速赶往华林东阁。稍後,在华林园中,隔着一段有树木遮掩的距离,司马绍已望见华林东阁顶上似乎在冒烟,而顿感不安。等到g0ng辇转弯走上了直通华林东阁西面的小径,司马绍更惊见华林东阁底部陷於一片火海!
“失火了!”司马绍惊叫:“快去叫人来救火!还有拿云梯来!”
司马绍一边大喊,一边跳下了g0ng辇,直奔华林东阁。他但愿禕禕并未在华林东阁着火之前上楼!然而,他跑到近处,抬头一望,就赫然目睹禕禕站在敞开的西窗口,身上裹着床单,一手正把一条有一头已固定绑着柱子的绳索沿着窗外的墙壁往下放,像是准备要出来抓着绳索往下蹬,到绳索下面尽头处再跳,离地面会b较近
“禕禕!”司马绍仰面朝向宋禕,竭力嘶喊:“你不要动!等朕上来救你!”
宋禕听见了司马绍的呼喊,立即低头望向他,提高声音回道:“请皇上千万别上来!这火势很大!只怕就要烧到楼上来了!”
司马绍充耳不闻,迳自命令太监把云梯搭上了华林东阁西窗底下的墙壁。在此之前,华林东阁西面底部的火焰已被迅速赶来的太监们浇水扑灭了。然而,北、东、南三面仍有火焰燃烧。太监们带来的水不够多,一时之间消灭不了大火。
宋禕眼看司马绍迅速脱去了龙袍,打着肌r0u结实的赤膊,k腰带挂上了一壶水,爬上了云梯。宋禕唯有收回自己方才利用好几条原本紮着帘幕的短绳所绑结连成的长绳,等候司马绍来搭救。同时,宋禕害怕猛火会抢先从後面扑上来!她不敢回头去看,沿着楼梯往上烧的烈焰,是否已经烧到顶楼了?
就在宋禕深恐自己害得皇帝来送命之时,转瞬间,天空由晴转y,陡然降下了倾盆暴雨!一条条雨水夹带着初冬时节偶有的雪花,纷纷浇熄了华林东阁内外乱窜的火舌…
雨水、雪水也频频落到快速爬云梯的司马绍身上。当他登上了华林东阁西窗时,已然浑身sh透,雨珠与汗珠混合流淌着。宋禕则立刻抛下了裹身的sh床单,纵身投入司马绍的怀抱。两人不顾彼此shill,紧紧相拥…
“皇上何必一定要亲自上来呢?”宋禕凑到了司马绍耳畔,轻声问道:“既然云梯搭上了墙壁,叫禕禕自己攀着云梯下去就是了。皇上何必上来冒险?”
“朕怕你从没爬过云梯,万一不小心从云梯上滑落,所以要你等朕上来,再跟着朕下去,好让朕随时有办法伸出援手来救你。”司马绍直言解释道:“再说,朕受过军事训练,爬云梯速度飞快,不差那一点时间。朕判断火势还不至於在朕爬上来之前烧到顶楼,果然没错!不过,朕倒没想到,晴天竟然会一下子变成雨天!看来,朕还真是一条呼风唤雨的龙呀!朕来了,雨也来了。”
说着,司马绍不禁展开了意兴风发的笑容。宋禕仰望着他,感动得泫然yu泣…
司马绍没注意宋禕正在努力忍住激动的泪水,只顾示范给宋禕看如何踩云梯。司马绍本身率先抓着云梯,面向云梯,倒退着往下跨,才嘱咐宋禕照做。这样,司马绍在宋禕下方,时时提高警觉,预备万一宋禕有一脚踩空了而往下掉,就伸手攫住她。
由於火灾已灭,下云梯无须着急。在大雨化为小雨之际,两人慢慢来,并不容易出意外,过程顺利平安。司马绍首先踩到了地面,就伸手去抱还在云梯上的宋禕,把宋禕抱上了g0ng辇。
司马绍指示车夫把g0ng辇拉到松上阁去。然後,司马绍带着宋禕进入松上阁底层的温泉浴室,说要先浸泡温泉取暖,待会再换穿乾净衣裳。
在热气腾腾的温泉浴池中,劫後余生的两人深深拥吻,恨不得融化为一t,再也不放开彼此
澎拜的激情过後,司马绍忽然想起来问:“禕禕,你今天下午怎会心血来cha0,约朕去华林东阁见面呢?”
宋禕差点讲出实情,却忍住了,改口答道:“噢,因为建安君有微恙,在养病,不需要禕禕吹笛解闷,而且今天是立冬以来最暖和的一天,所以,禕禕就想去华林园看看落叶满地的初冬景se,也请皇上出来走走,散散心嘛!”
司马绍直觉宋禕有所隐瞒,但又挑不出宋禕所言有何令人质疑之处,就不再追问了。
宋禕之所以隐忍,主要是因为顾忌自己并没有任何物证,也找不出,或者即使找出了也必定说不动那名听命於皇后的小g0ngnv,来作人证。那就无法证明皇后传召禕禕去华林东阁。皇后大可以矢口否认,斥为诬告。那麽告状并不会使得皇后引以为戒,反倒怕会导致皇后恼羞成怒,进而筹划更可怕的报复!宋禕基於实际考量,就宁愿息事宁人。
於是,司马绍次日开始调查华林东阁失火一案,丝毫没有针对皇后庾文君。庾文君由此推断,宋禕大概自知欠缺证据,并未予以告发。庾文君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庾文君并不晓得司马绍悄悄送给了宋禕一只信鸽,因此,庾文君以为,司马绍赶到火灾现场只是巧合。巧合加上及时雨,未免太像出自於上天安排!庾文君为此心生戒惧,而不敢再对宋禕不利。
後来在冬至日西元324年yan历十二月二十二日,庾文君趁着文武百官入g0ng朝贺,派遣太监去延请大哥庾亮於皇帝中午赐宴之後,到中g0ng来小坐。兄妹两人密谈,难免讲起了合谋未遂之事
“最不可思议的是,本来立冬以後,皇上就不去华林园散步了,那天下午却不知为何到华林东阁去,而且皇上一到,天就下起大雨来,简直像是天意!”庾文君嗟叹道:“看样子,那个妖孽命不该绝!“
“你还是心太软!”庾亮不以为然,摇头批评道:“那天算是妖姬运气好!改天未必。”
“不过,皇上很认真追查华林东阁起火的原因,却没查出到底是谁放的火,或者有没有人放火,也算是我们运气好。”庾文君提醒道:“想想最好别再赌运气!不然,只怕除害又不成,反倒惹祸上身!”
“嗯,谨慎一些倒也没错!”庾亮沉y道:“毕竟,经过了华林东阁那场大火,皇上必定会格外费心保护那个妖姬。这时候若要下手,必然b较困难。”
“就是啊!”庾文君点头附和道。
“好吧!”庾亮不情不愿喟叹道:“暂时放过她好了!只是得要派人监视她才行。倘若哪天她怀上了龙种,那我们可绝对不能坐视!”
“大哥说得是!”庾文君赞同道:“妹妹会遵照大哥的忠告行事。”
兄妹二人商议定了,庾文君就指派她最信赖的h嬷嬷去买通建安殿的g0ngnv们,嘱咐她们汇报宋禕的动静,尤其要打探清楚宋禕是否还有经期!收取了贿赂的g0ngnv们个个唯唯诺诺,表示会不负使命。
此後不出几天,庾文君就获报宋禕月信来cha0。这在庾文君听来,自是一条好消息,但也颇令她困惑…
算算日子,打从司马绍初见宋禕那天起,直到目前,从仲秋到仲冬,已有三个月左右,司马绍夜夜睡在宋禕身边。就算司马绍并非每夜都有jg力行房,也可想而知,大多数夜晚他会尽量把握。那麽,宋禕为何尚未怀孕?
固然以往事作为对b,庾文君自知本身也不曾在婚後数月之内有喜,但那是因为,纵使在新婚时期,司马绍和妻子同房次数也不多,才致使生儿育nv较晚於同时代一般婚姻。此外,司马绍庶出的孩子也少,仅有两个nv儿,亦是由於他甚少去找太子时代的姬妾或登基以後的妃嫔侍寝。他对宋禕的热情实为前所未有,难怪庾文君会担心:宋禕可能很快受孕
尽管宋禕并未让庾文君的忧虑成为事实,庾文君却不放松对宋禕的戒心。随着宋禕所受专宠与日俱增,却毫无怀胎迹象,庾文君不免越来越想要知道,宋禕有没有不孕症?
东晋太甯二年y历腊月十日西元325年yan历一月十日,当朝天子司马绍率领众臣到城外东北郊去拜谒建平陵,为先帝举行大祥典礼。所谓大祥,乃是逝者去世满二十五个月之日的祭祀。大祥过後,守孝的子nv即可大致恢复正常生活,但通常要到满了。况且,庾亮选购的鹿茸酒是用初夏割取的新鲜鹿茸泡制,在仲夏的端午节可谓时令佳品。
虽然送进g0ng的饮食都要经过检查,但庾亮调入鹿茸酒的药粉并不含毒x,拿银针验不出毒来,加上收过皇后重赏的御医慑於皇后威仪,不敢对来自於皇后之兄长的两坛酒存疑,而未予化验。这两坛鹿茸酒得以轻易过关。
庾亮可想而知,皇帝在炎热的夏季并不会要喝温补的鹿茸酒,但庾亮反正不急於一时,倒希望等到秋凉了,皇帝也淡忘了鹿茸酒是谁送的,再拿来喝。庾亮相信,自己加料的鹿茸酒迟早会
发挥功效,导致皇帝一方面兴奋不已,另一方面耗损不止…
果然不出庾亮所料,後来天气刚刚转凉,他的妹夫皇帝司马绍就开始饮用鹿茸酒了。这一年秋意降临得特别早,立秋日尚未来到,在七夕当天西元325年yan历八月二日只因下午下过了一场暴雨,傍晚空气就显得颇为sh冷。
在此并非休沐日前夕的h昏,司马绍努力说服了生母,让他在天黑以後带心ai的宋禕到华林园最高建筑物松上阁的顶楼去观赏牛郎织nv星。松上阁顶楼为此备有宵夜,其中搭配小碟佳肴的美酒,就是御厨并不知掺有药物的鹿茸酒
东晋太甯三年y历七月八日西元325年yan历八月三日清晨,宠冠後g0ng的宋禕在松上阁顶楼厅房内一张大床上一觉醒来,简直怀疑自己做了一夜癫狂的迷梦。在梦中,威猛无b的青年皇帝司马绍奋力不停,连续要了禕禕七次!天啊,七次!
宋禕记得昨夜自己尽力推拒,提出了皇帝生母建安君重覆叮咛过许多遍的理由,请求皇上保重龙t。然而,司马绍不听,宋禕也就无力阻止他,只能任由他嚷着要在七夕来七次,并付诸实行。毕竟,宋禕迷恋司马绍的程度,并不亚於司马绍对她。两人身心皆合一的交融也令宋禕深深沉醉,而无以自拔…
此时此刻,宋禕恍如酒後初醒,回想昨夜种种,真希望那一切只是良宵美梦!可是,她只消看看身边沉睡的司马绍,即可断定,那一次b一次激昂的狂欢,都曾经真实发生过…
怎麽办呢?要是让建安君知道了,必定会大发雷霆啊!宋禕不禁满心惶恐。
至少,皇上得要照常早朝,才有可能瞒住建安君。或者即使瞒不住,只要皇上今天早起如常、行事如常,看来t力并未消耗太多,建安君就不至於太深责吧!宋禕转念至此,就凑向身旁的司马绍,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接着小声喊道:“皇上!”
没有反应。司马绍依然熟睡不醒。
宋禕又接连轻喊了好几次“皇上”,司马绍才总算稍微睁开了一下双眼,但旋即又闭眼,充满倦意叹道:“朕好累!还想睡。”
“可是,皇上今天得要上早朝呢!”宋禕柔声提醒道。
“噢,好吧!”司马绍勉强表示同意,也尽力尝试要坐起身来,却又垮了下去,随即颓然叹道:“不行!朕头好晕,起不来!这样好了,你下楼去找个太监,叫他去太极殿通知众臣,朕宿醉头疼,今日取消早朝。”
“是!”宋禕唯有点头遵命。
稍後,宋禕匆匆漱洗,穿好了衣裳,梳好了发髻,就下楼去执行皇帝的指令。等到宋禕委托的太监前去太极殿,宋禕则转往御厨房,嘱咐御厨为皇上熬煮醒酒汤,并且烘烤三块胡饼,夹上
荷包蛋,都装进保温的铜鉴缶之中,派人送去松上阁顶楼。
此外,宋禕也向御厨要了几支莲蓬,带回松上阁顶楼。她晓得皇帝喜欢吃新鲜的生莲子,就洗净了双手,亲手从莲蓬剥莲子出来,拿发钗一颗颗刺入,挑出莲心,再把除去莲心的莲子放入一个海碗。在这过程之中,宋禕由於也ai吃新鲜莲子,忍不住吃了几颗空心neng莲子。她相信皇帝不会介意。
宋禕弄好了一大碗空心neng莲子,司马绍却仍未醒来。倒是宋禕觉得自己昨夜大概也没睡够,有些累了,就和衣躺到床铺靠外侧那一边,小睡一下。当宋禕再度醒来时,她看见近处的圆桌上多了一个铜鉴缶,显然其中装着御厨托付某个太监或g0ngnv送来的早餐。同时,司马绍还在睡眠中。
时近中午。宋禕不得不再一次唤醒皇帝。
这次司马绍总算清醒了,也坐得起来,只是浑身有些虚软。宋禕先喂了他一小碗醒酒汤,等他jg神稍微振作,才伺候他漱洗、梳头、穿上龙袍和靴子,又陪他共用早午合并的一餐。
司马绍胃口还可以,吃了两块烤胡饼夹荷包蛋,以及不少空心neng莲子。宋禕看得出龙t无恙,暗自松了一口气,也就吃下了一块烤胡饼夹荷包蛋。
餐毕,司马绍必须去御书房批奏章。宋禕就把装着剩余空心neng莲子的海碗交给了皇帝的侍从之一,带到御书房去给皇帝当点心。恭送皇帝离去之後,宋禕唯有单独返回建安殿。
在此之前,建安君荀禾当然已获报皇上早晨起不了床,没上早朝。宋禕预料得到自己会挨骂,难免满怀忐忑。
果然,荀禾才见到宋禕回来,就狠狠斥责道:“昨晚让皇上带你去松上阁之前,叮咛了一遍又一遍,为什麽你都当耳边风?你是不是要把皇上再整病一场,你才开心?难道皇后说你是个妖孽,还真没说错?”
荀禾一昧归咎於宋禕,而毫不责怪她自己的儿子,未免太不公平!宋禕真没想到,原以为很明理的建安君一旦忧虑亲生儿子的健康状况,居然变得像是护短的村妇!向来说要把禕禕当nv儿看的慈祥言辞都不算数了!宋禕不禁顿感刺伤,却也有口难辩,只得低下头,默默忍受。
“看来,苦口婆心讲再多也没用,要给你一点惩罚,你才会记取教训!”荀禾越骂越大声,怒气冲冲嚷道:“你到前厅去罚跪!跪一下午,跪到皇上傍晚来请安为止!倘若皇上又生
病了,今晚不能来请安了,你就继续跪吧!皇上多久不能来,你就得跪多久!去!“
宋禕不知如果按照後g0ng法规,并非太后的皇帝生母到底有没有资格处罚低阶妃嫔?然而无论荀禾是否越权,宋禕深ai司马绍,就甘愿服从司马绍的生母,以免司马绍陷入两难…
所幸,司马绍猜到了母亲会为难禕禕,因此只在御书房待了两三刻钟,批覆了几封攸关军国大事的奏章,就尽快赶往建安殿。他先在建安殿前厅扶起了跪得双膝酸麻的禕禕,才去向母亲道歉,并解释自己昨夜只是喝了太多鹿茸酒,今天早晨才会宿醉难消,晚起的原因根本不是禕禕所造成…
“哦?”荀禾半信半疑,讽刺道:“你说了半天,意思无非就是抱怨娘错怪了你的心肝宝贝吧!”
“孩儿不敢。”司马绍连忙恭谨回道。
“嗯,就算你是喝多了,你也只有跟她过夜的时候,才会喝那麽多酒。”荀禾沉y道,随後命令道:“为了要你引以为戒,从今天起,到中秋节之前,都不准你找她侍寝!”
“娘!”司马绍试图求情道:“这样要隔一个多月呀,未免太久了!”
“一个多月哪能算久?”荀禾驳斥道:“你真是迷她迷得昏了头!不能再没有节制!你若是眼中还有亲娘,就要乖乖听亲娘的话!”
“是!”司马绍再也难以申辩,无可奈何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