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兰尔将倾泻的大雨抛在身后,飞快地滚动木轮椅,一头冲进自己的院子。
此时,她的身体被淋得通透,乌黑的长发已经披散下来,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身上。
窗棂内散出的淡淡暖黄光线,仿佛是这天地之中唯一的亮光和温暖,而那一团亮光中隐隐约约的颀长身影,让她的紧缩的肩膀缓缓放松垂下。
似乎感受到窗外有人,那身影停滞一瞬,然后挪移到门前,开门对她说道:“先去沐浴更衣,我在这里等你。”
郭骞的声音深沉平静,让魏兰尔不自觉地想要听信。
她缓步朝偏阁走去,洗好之后任凭丫头绞干头发,当她整理好站在表哥郭骞面前的时候,已经去了小半个时辰。
屋内只点了几盏烛火,郭骞的侧脸在幽黄的暗影中恍恍惚惚,眼底那颗小小的泪痣深暗而出众,让他的面容显出一种独特的气质。
魏兰尔一时愣怔,从前他怎么没觉得表哥居然有如此强烈的存在感,此时这天地间,似乎都只剩下他这一瞬注目,再无其他。
郭骞的目光让她渐渐恢复力气,浮在惊涛骇浪之上的心终于缓缓平静下来,“表哥久等了。”
郭骞看着她,似乎觉得她发呆太久,他没有理会她的寒暄,而是问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她脑中思绪纷乱,低落的声音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秦增……”
这个名字一出口,她忽然觉得周身空气凝固,一种奇怪的气氛在室内蔓延开来。
灯影下的郭骞面色虽然没动,语气却不似方才那样温和,道:“看来,即便是郭家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你对秦增仍是十分执着。”
魏兰尔一时愣怔,想说自己并非执着于秦增,只是在想这次发生的事情而已。
然而她见郭骞突然态度大变,一时间连解释都忘记了。
表哥对她从来都是温声细语,任她予取予求。
如今却态度冷淡,必定是怪她害了他父亲。
“表哥,我心里很乱,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只不过想杀了李清懿,可除了暗器之外,我也不知道那些伏击秦增的人是哪里来的,我问过娘了,她也不知道……”
郭骞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漠:“然后呢?”
魏兰尔有些不敢面对郭骞,“我自诩聪慧,眼下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没有半分眉目。”
郭骞站起身,面容从那一团暖光中脱出,神色显得更加冷硬,他说:“在我看来,你如今的境地,若是不加反抗,听祖母的话,顺从的嫁给许相的公子,同样能从另外一个角度救郭家于水火。”
魏兰尔颤声道:“我乃此事的始作俑者,外祖母要用我的亲事替郭家解除困境,我本不该推辞,但我又实在不甘心,去嫁给许家那个傻子……”
郭骞抬眼看她,“所以呢?你想委身朝廷第一权宦,低贱的贡献出你的身子和尊严,求他替郭家洗清罪名吗!”
“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魏兰尔莫名其妙的看着面色冷凝的郭骞,“秦增何曾将我放在眼里过,又怎么可能为了我……”
“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密谋杀害李清懿,企图取而代之?!”
“表哥!”魏兰尔有些生气,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拖累了郭家而恼羞成怒,竟然对她出言羞辱,“如果表哥现在觉得我是个祸害,没有办法帮到表哥,表哥自然可以明说,大不了咱们各谋其事,一拍两散。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这些话来伤人呢?”
郭骞的脸色完全黑了,魏兰尔几乎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了阵阵冰寒气息,他往前垮了一步,来到她面前,在她头顶说道:“大不了各谋其事?一拍两散?”
郭骞比魏兰尔高了一头不止,她努力的抬头去看他,愈发觉得莫名其妙。她听见他冷冷的说道:“你用过了我,就想过河拆桥?想轻轻松松的甩开郭家,做你的魏家三姑娘?”
“我,我并没有……”魏兰尔辩解道,“我与郭家是一体,我又怎么会这样想……只是表哥似乎也想让我嫁给许相那个傻儿子,就连我娘也放弃了希望,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么说,你并非执着与秦增,只是不想嫁到许家?”郭骞的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换上诧异神色。
“我与李清懿相争,也不过是想得到最好的,结果却落得如此境地,我如何能甘心?”
“如果你只是不想嫁给郭家那个傻子,我会帮你。”
魏兰尔惊讶抬头,“什么?”
“我会帮你劝说祖母,想别的办法解决此事。”郭骞低头看着她眼下浓重的青黑和一脸倦色,心软了几分。
魏兰尔惊讶的看着郭骞,“表哥真的肯帮我?连我娘都……”
郭骞直直的看着她,“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做到了,不是吗?”
“是……表哥从未骗过我。”
郭骞看着她,将手伸向她,“那么,现在你也该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