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男人摇头,吹吸着毛烟。
整日里,阿滢都睡不踏实,她翻来覆去,男人说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她的耳畔。
“”
好不容易有那么一点睡意了,忽而听到旁边男人的声响,痛苦的闷哼,仿佛在隐忍,不小心脱口而出。
原本要进入梦乡的阿滢瞬间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借着从屋顶倾泻的月色,见到他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两只手撑抱着头,额头上冷汗滴落比昨日还要多,眼睛红得不能再红。
脸色狰狞无比,显然是疼到不行了,他的指骨甚至掐入皮肉当中,甚至流出了血迹,滴滴答答混合着血液低落到被褥当中。
“你你还好吗?”
阿滢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之前他纵然难受,尚且没有到这个地步,都出血了!
“痛苦无比”的男人不说话,血顺着他的面颊滚落,阿滢见他深陷痛苦之中,不得已将他的手给拉了扣住。
原本在演戏的男人,大掌碰到了女子的柔夷,他怔住,浑身一僵,想要挣脱,却被她用力给扣住。
她哄他说,“你且忍一忍,先不要想了,越想头越疼。”阿滢不叫他再碰触掐伤自己。
少女掏出帕子给他擦着额面上的血迹,见到男人伤痕累累的额头,他的皮相本来就生得好,此番挂了血,更是叫人心生怜惜,只觉得破坏了完美,不免惋惜。
帕子的绸面碰到额角,少女的轻声安慰犹如和熙的春风。
苦肉计有了效用,他却腾升出陌生的不自在和抵触。抵触无用,因为这种酥麻感蔓延到了他的皮肉上,散发着舒适的感觉,男人的眉头紧缩了起来。
“”
阿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坐在他的旁边,一旦察觉到他想要挣脱,越发用力扣着,十指缠绕得越发紧。
男人看着她又小又白的手,没想到她的力量如此大,竟然将他给束缚住了,他居然无法挣开。
可见他的苦肉计是有用了,正所谓趁热打铁,今日说了那一番话,今夜再设计,她定然会心软的更厉害。
可眼下的“纠葛”感觉,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
她一直拉着他不松手,他要挣脱,快要脱出之时,又被她给按住。
“你不要再掐自己了!”阿滢压着声音低吼,她的小脸板着。
本来就是演戏,弄巧成拙,反而真有那么些许逼真像是一回事了,一来二去,他觉得差不多了,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居然闹到了一方榻上,他的衣衫本就凌乱了,她的衣裙也是。
偏生她毫无察觉,不知道自己面前露出一片雪白,不知道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危险。
适才离得近,鼻尖都是少女身上的香味。
也不只是她身上的香味,还有别的味道夹杂其中,比如浓郁的血腥味,可是他就是能在众多味道之中准确闻到她的味道。
大抵是因为陌生,不一样。
他的声音有几分莫名的嘶哑,“我没事了。”
因为声音奇怪的缘故,她并不相信,凑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少女的一双水眸澄澈干净,粉唇晶亮。
叫他心神一恍,匆忙撇开。
“没事。”
这一声比较刚才的更干脆。
阿滢总算是相信了,她缓缓松开男人的手,终于想到打理她自己在,整理她的衣衫。
姜娘子进来的时候正巧见到两人在各自整理衣衫的画面,“!”
“阿滢?”
小姑娘连忙出去,“阿嫂。”
这边的动静再小,那头自然是听见了。姜娘子拉住她,“你们在做什么?!”
男人垂眸,看着少女的背影,她的发鬓也乱了,没有来得及整理,莹白如玉的侧脸透着制服他的疲累。
“”
姜娘子见到阿滢手里的帕子,上面有血。
“!!!”
“阿滢,这到底是”不是今日还说不开么,这么快?
“没事,适才他的毒又发作了。”阿滢解释说。
姜娘子才留意到男人抬首时,额面上的伤痕,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不过也太亲密了,姜娘子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若是叫外人瞧去,得说成什么样子。
不成,明日她必然要好生说说阿滢。
姜娘子的男人也一道起来了,重新熬了药,给他喝下。
好在,后半夜倒是没有再发作。
次日,趁着在灶台揉面的功夫,姜娘子背过男人,跟小姑娘说道,“阿滢,你不要怪嫂子多嘴,这个男人若是不救,不如就将他送走吧。”
小姑娘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小脸上满是纠结之色。
“他外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如就叫他离开。”
姜娘子是真怕出事,阿滢又撂不开手,与其让她在救与不救之间摇摆不定,不如救将人送走,早断了比较好。
“你觉得呢?”
阿滢好一会没说话,半响后叹出一口气,“阿嫂,我还是狠不下心。”
姜娘子叹气,她便是知道,阿滢狠不下心。
当时为了两匹马,外头乱成什么样子都要去买药,更何况,眼下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纵然是心疼钱,依然觉得人命更是重要。
“你果真想好了?”姜娘子又问了一遍。
她忍不住瘪嘴嘶鸣,心一横,“罢罢罢。”救吧救吧,钱若是没了,尚且可以再赚么。不是说好人有好报么?“就当是积福积寿了。”
用过了早膳,阿滢便带上她的银钱,跟男人说去拐二家为他解毒。
他没有想到居然那么快,本来以为还要再废些功夫,亦或是等些时日,才能够让她动容出手。
她到底是心肠太软了,他在心底喟叹一声。
“阿滢,你实在不必要”计谋已经成功,他依然做戏。
小姑娘不疑有它,“没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咯。”她拍着他的肩膀与他笑。
塞北荒凉,没有花树,少女的笑颜却极其惹眼。
他垂眸,低声道,“若是我好了,一定会感激你的恩情。”
阿滢语重心长,她踮着脚拍他的肩膀,他原以为她会说不必放在心上,脱口而出竟然是,“那你一定要记得。”
他勾起唇角,“嗯。”
一行人往岭上拐二家走。
一路上风沙不小,阿滢裹得严严实实,半道上还不忘搀扶他。
外伤虽说是好了许多,内伤依然没有痊愈,况且他并不常在黄沙当中寻走,难免吃力,正当他陷入一脚松软的黄沙,险些立不住时,旁边有人撑住了他。
少女单薄的肩骨扛起他的一只手臂,将他撑住。
他看着少女的乌发顶,“”
两人之间离得很近,他能感受到她娇小的身形,绵软有力,撑着他走。
她鬓边冒了汗珠,发鬓黏在脸边,露出来的小脸微微红润,“你撑住,很快便要到了。”
她也累了,喘气微微不匀,“拐二孤僻,独自住在岭上,他家的路不大好走,过了这个坡”
“很快就要到了。”
姜娘子的男人以前伤到了腿,撑不住他。
就这样爬了好一会,终于到了拐二家。
刚到,还没歇会,原本要松开手的阿滢,不晓得见了什么,大叫一声,“啊呀!”
径直扑到他的怀里,抱着他的窄腰。
这一拥抱可是实实在在的接触,比适才撑住他肩膀的姿势还要亲密。
塞北荒凉,黄沙遍地,气候灼热,掀开了外头罩着头面的围衣,里头的衣裙本就单薄。
隔着一层不顶事的粗衣麻布,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少女柔软的身姿。
鼓而绵软的雪峰,铁臂下不足一握的细腰,纤细的胳膊。以及鼻端嗅到的她的乌发香味,小脸蹭到他的颈窝处。
种种亲近,叫他身子一僵,一时之间竟然忘记将她给推开了。
“”
阿滢着实是被拐二家里的蛇虫鼠蚁给吓伤了,浑身上下散发着害怕,恨不得快点躲开,哪里顾得什么男女防备。
天晓得,她最是怕这些没有足亦或是有许多足的东西,单是看一眼就足够就将她给吓死。
她也是下意识在旁边找了一个依靠,恰好男人就在她的身畔,他的身量高,身骨健硕,活像是一座小山,原本是要躲到他身后,殊不知钻到他的怀里去了。
“呜呜呜呜呜呜”
她瘦削的肩膀在抖动。
他垂眸,顿在半空中的手僵硬生涩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轻声缓慢道,“没事了”
姜娘子见到两人之间的亲密,等到拐二出门迎接,将门口的大蛇和蜈蚣提走,阿滢才慢慢从男人的怀中出来,依然不敢上前,不敢进他家的屋子。
适才力气巨大撑起他身重的姑娘,此时怯生生躲在他的身后,见到她怂头怂脑的样子,男人的薄唇勾起一抹轻微的好笑弧度。
拐二站在门口,“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