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是运气好,要不是我恰巧路过。”她的小手指着外面,“你一定会死在外面。”
说着说着小姑娘的话虚了不少,“那早死晚死都是死,我那马踢了你一脚,你也别跟我计较,好歹我捡了你过来,悉心照料。”
意识到底气不足,她的声音又大了些,“我亲爹我都没有这么伺候过,你若是好起来,可别跟我算那一脚啊。”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男人依旧没有反应。
阿滢拖着腮帮子看他,“”
老母马上了药,敷药喂水吃料,五天以后终于站了起来,小公马也在旁边靠着它,阿滢笑开了眼睛,这是最近最值得开心的事情。
捡回来的男人没有醒,跑掉的马叫她赔了不少钱,真是倒霉惨了!
郁郁寡欢了好多天,可算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阿滢在马厩里逗留许久,给老母马和小公马重新搅了新的马料,盯着它们吃完,阿滢又摸了小公马好一会,陪着它们玩闹,才转回去。
岂料这一进去,魂都被吓飞了一星半点不止,她愣在门口,仰起头,咽下一口唾沫。
“”
原本该在草杌上面躺着的男人,像座小山一样挡在她的前面,他的身躯过于高大,房子都瞬间变得逼仄不已,目光定定看着她,眸色深得不见底,平白叫人心慌。
“你你醒了?”好半响,阿滢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说了一句话,男人依然不吭声,就是凝盯着她。
活像是傻子一般。
他这张俊美的脸看着赏心悦目,可不像是傻子,虽说皮相不是傻子,可他的行为举止就是个傻子。
人虽说是定在了原地,眼眸却在动,跟着阿滢而动。
阿滢往里走,他的眼眸便跟着阿滢往里,阿滢察觉到了他的动,她故意往左挪又往右给挪,男人的视线果然跟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最终阿滢的脚步定在他的面前,她想伸出手试探性地在男人的面前晃晃试探他的脑子有没有问题。
是天生傻,还是被摔傻了?
不料,她才将手给伸出去,男人的目光一凛,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攥住她的手腕,天旋地转间,阿滢被他压在了床榻上。
“”
床榻太小了,有些支撑不住,发出咯吱的声音,若是动作再大些,指不定要散掉。
眼下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
男人俯压在小姑娘的上方,两人的距离好近,他身上的草药味混着呼吸悉数喷洒在阿滢的脸上还有细颈处。
重要的是,呜呜他真的好重。
压得人喘不过气,况且阿滢从未跟男子贴得如此近过,脸不自觉蔓延出绯色,既是气愤的,害怕的,同时也是羞赧的。
“”
她吓得愕然,水眸止不住左右乱转,男人看着她的眸子,脑子忽然闪过一副画面,也是一双水眸,在飞扬卷起的黄沙中,犹如一汪清泉。
随后他的脑子响起来嘈杂的叫喊声,再往深处想,想要得知这些记忆从何而来,一瞬间头疼欲裂。
男人忽而紧闭上眼,没抓住阿滢的那一只手捂住头。
阿滢趁机踢腿,挣扎他的桎梏,“你松开我!”她发疯地挣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男人拳打脚踢。
男人顾不上头疼了,眼下皮肉上比她踢得很重,正欲再次桎梏她。
不料阿滢已经挣脱了,她用手肘隔开两人之间,用力点在他伤势最重的胸腔,男人晕了过去,没了意识,最终还是倒在她的身上。
小姑娘又被她给压住了,“”这次压得更实在。
隔着一层衣衫相贴,本来塞北好热,衣裙单薄无比,她的一双绵软都被压得实实在在,甚至有些疼。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他推开,男人摔到了地上,发出轰隆的响声,就连周围都被砸出一层黄沙。
阿滢已经顾不上他了。
快速整理好繁乱的衣衫,两只手拍了拍自己滚烫绯红的小脸,待缓过来神,才有心思过来看他。
想到刚刚被压到的窘迫,压下她浑身都还不自在呢,甚至有些疼痛。
阿滢双手叉着不足一握的小腰,鹿皮小靴试探性地踢了踢他,“喂,你醒醒啊。”
“醒醒”一连叫了好多声都不见醒。
阿滢鼓着腮帮子,他又晕过去了,她把男人从地上重新抱到草榻上。
看起来那么厉害,实则就是吓吓人而已嘛。
也或许是因为他伤得太重了,那些草药敷在身上只治皮外伤,内伤是无论如何都治不了了,因此他日渐虚弱,连水都喝不了多少,每每灌进去,一半多的都会流出来。
药材不够名贵,治治老母马还可以。
为此阿滢看了看他的侧脸,手指伸到他的鼻子下,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了,要停留很久,才能感受到呼在她手指上的气息。
他是不是要死了?
想到他或许就要死去,小姑娘的心中忽而升起些许失落和难受,阿滢自幼失怙,又没有兄弟姐妹。
这个男人虽说没有醒过来,甚至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可到底还是陪了她些时日,她已经习惯了给他喂水,换药,跟他说话。
若是他死了
小姑娘的目光忽然就从男人俊俏的脸上,慢慢移到了屋子最隐蔽的那个角落。
那里放着阿滢这些年所有攒下来的所有积蓄。
凝望着放银钱的角落盯了许久,阿滢恍惚回过神,她刚刚在想什么?
竟然想用她攒下来的私房钱去救这个不知道来历,不知道性命的男人。
他是什么人,还不知道呢?
万一是坏人呢,适才他差点就把她给压死了,那种窒息的感觉才消散多久啊,阿滢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
怎么转过背就忘啦?不许胡思乱想了!
念头一出来,阿滢火速给平息下去,她怎么能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动用她缩衣节食,省吃俭用才勉强攒出来,一笔稍微可观的银钱呢?
那可是将来她想出门游历的费用,或者将来她许了人家的嫁妆。
怎么能轻易拿出来,她真是见多了,被他姣好的皮相给迷惑了。
阿滢叹出一口气,最终起身离开出去了,到了马厩旁看着老母马和小公马嬉戏玩闹。
她的手里拿着干草一节节绕着手指,黛眉拧凑到了一起。
老母马爱怜地舔着小公马的脑袋。
若是放在之前,阿滢会很开心地看,甚至也一起过去摸小公马的脑袋,现如今她却忽然很难过。
她不禁联想到草屋里面的男人,若是他死了,他的家里人得知他的死讯会不会很难过?
想到老母马生小公马的场景,又想到这么多年她多么渴望有自己的家人,却一直在饱尝孤身一人的心酸。
阿滢胡思乱想着,好半响,手里的枯草被她给揪掉完了,她叹出一口气,将手中最后一截给丢掉。
最终还是绕回了草屋。
找到她的小锄头,将门给关上,把放在上面的面坛给搬开,随后蹲下,小心翼翼又专心致志地挖着她存放在角落来的罐子。
挖土的声音在寂静的草屋中响起,一声接着一声,源源不断。
小姑娘没有留意到草榻上的男人眉头触动了几下,随后他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明,身上的伤实在太重了,疼得他动一下手指都困难,眼皮勉强掀开了一半。
他见到一个蹲在角落当中的背影,被乌发铺满了背,有一些发尾甚至扫到了地上,其余的拢到了手腕旁边,将她的身子拢了起来。
是个女人。
迟钝的思绪回笼,浮现出一张白嫩稚嫩,不施粉黛的脸庞。
是她?
她是谁?
他想要说话,可是嗓子很疼,张了张唇什么都发不出来,发出的零星细碎的声音,压根就不足以叫角落里的人察觉。
试图抬起手,只有几根手指勉强动了动,臂膀疼痛,没有办法使上来劲,再攥捏了捏,被浮上来的疼给冲得整个人生颤,脸抖。
阿滢挖到了罐子,她惊喜放下了小锄头,用两只小手生抛,将罐子给抱出来,拍干净上面沾着的泥土,“找到了。”
他下意识连忙闭上眼。
听着她的脚步声走进,在他的旁边坐下。
被她挖出来的罐子也放在旁边。
草屋里弥漫着尘土味,也有草药味,她走过来的时候,他的鼻端还闻到了干爽的皂豆的味道,很清爽的味道。
他微掀点眼帘,见到她腰侧垂落的发尾,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乌发里侧是她衣裙的颜色,再往上看,见到了她的侧脸小巧的鼻梁,纤长浓密卷翘的睫毛。
“”
她没有发现他已经醒了。
罐子打开了,阿滢把里面的钱给倒出来,多数都是些铜板,也有碎银,也有小额的银票,压在最下面。
铜板四处散落,她哎呀一声,连忙弯腰下去,手忙脚乱地捡。
铜板掉的地方不一样,她绕来绕去,到对面匍下身子钻到草榻底下伸手去够铜板,他也看清楚了她的样貌。
她的脸蛋小巧,整张脸白嫩,唇红齿白,干净得很。
捡钱捡得好专心,都没有分出一点视线给他,想来他已经昏迷许久了,难怪她一点都不留意她的状况。
终于分得一点空,他的目光四处打量,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看着像是塞外的草房。
以前的事情他正要回忆,脑子里便发出嗡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