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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吻痕伤痕/血s/群狼魔夜/龙脉秘密(1 / 1)

世间龙脉承天泽圣运,常为至伟山水或极恶险宝,很难肉化人身。能成肉龙脉,以人形盛载,天命极异,难与任何星算命数相连,是为孤茕之命,才能承得起。

其实文玉尘没有算过命数。肉龙脉随年岁成形,先是年年带来重病剧痛的生来裂疤,后来喷薄灵气,跟着功夫命门一起,成了文玉尘要命的法门。

这条肉龙脉是东海灵气的化身,将文玉尘的命数与同为灵源的须巢童树、以及更遥远的墟海龙岛连成隐秘的锁链,连住东海诸岛,保住众灵生息。

文玉尘都知道。将这一切传授给他的阿公没有彻底给他算过命数,怕天机泄知,他的孤苦命格反噬恶果,把这孩子憋着一股死劲儿想要抢过来的机遇和幸福都碾碎。

但他心里总是隐隐察觉。他在东海上经历的一切,没有一件事能如意。而且不是因他输了败了,而是压根没有那条跟命运斗的门槛,能让他拼着命跨过去。

虚妄……轻飘飘的、充满理由的。大家各有苦衷和伟愿,护佑着家园众生,每当需要牺牲时,就在那个节骨眼上,真是邪门,文玉尘总是在那个节骨眼上。

让我享一次福,让我赢一次、快活一次。若是如此,因反抗家主疯寻延年之药而获罪身死的家亲们,他们那“想做人而不是随意赴死的牲口”的冥愿也许就能实现。只剩半个稀烂尸颅的表兄在地下也肯瞑目。

文玉尘多年来含着一口奔死的劲头发狂地练功,养成谁也不稀罕他的冷冽性情,往那里一站,静得深不见底的眸子看得人发毛,说他像鬼。

“文家奴属于康家。康家家主一旦发话,文家被剥去饲育灵兽的权利,那便连东海一姓也算不上。霸王擂百年铁规,只在东海世家中拔选精英。文家已无资格。”

哪怕是让我输,把我筋骨打烂、血涂满身,那样都可以认。文玉尘不怕那个。但是连机会都没有。命运、铁律、虚无——他死也跨不过那条门槛。

就像那时候一样疼——文玉尘吞下一口血,睁开眼睛,看着森然黑海般的山林。肉龙脉扭动着,断裂的龙首已失却形状,却还是扭起肉疤和血裂,当成啃噬的牙颚,吃着文玉尘的心口。

能感天下灵气的龙痕,与万灵山庄幽隐秘地“栖灵洞天”种所发的混乱灵光相应,没有任何灵犀,互以为敌般交相撞击。若以庞然山水盛放龙脉,这撞击便成水啸震撼。

文玉尘却拿肉身承受这轰裂。肉龙脉遭逢恶染震痛,这就是他从小开始年年承受的大病,直到后来养成上乘功力,才能基本弹压。他起先有好几次都差点死在这上头。

那时是阿公抱着他。不,不是抱着。是扼杀一条人形的恶兽一般,环勒孩子的脖子,把他往死里搂住,按在怀里,不给他挣扎,以免透过心脉输送的鲜血灵气断裂,吊不住孩子的命。

文玉尘相当于活吃阿公的血,啃着心往身体里吸,年年如此,就这样活生生被阿公养到成年。旁人甚至以为,让那眼看着自己女儿被发狂病的丈夫折磨死,到人死了都不肯掰一块救命的灵树神果给亲生女儿的老人,去养那么个拿手捧着稀烂的表兄尸体徒手掩埋的孩子,这对重组的祖孙都吓人、都恶心,恐怕文玉尘也活不到多大。

阿公从没提起过,他为何像勒着牲口般那样死劲儿地抱着文玉尘。诚然文玉尘发病时失却神智,龙脉之力恶染癫狂,不那样勒着他,根本制不住。

但文玉尘看见过阿公那时的神色。乖戾的老人白发散乱,眼睛发直,像是透过人间往地狱看。阿公任凭自己的女儿受重病折磨死去,连坟墓都是家族旁人置的。

他在抱女儿的鬼魂。透过沾染着文家厄运和龙脉孤独的文玉尘的活身,去抱死人。阿公的眼里盛着泪,但是一滴都没掉。

直到鲜血灵气灌满文玉尘的身体,压制住龙脉反噬的恶力,让他续命。肉龙脉会像长着锯齿的食人花般,碎烂地绽起肉裂,环缠在他身上,张扬成狰狞的龙形,像是要啃噬天。

文玉尘艰难地喘息起来。当下,他身上就爆开了血肉繁花,又再现了肉龙脉的狂形。受“栖灵洞天”种狂乱灵气的撞击和吸引,他无力止住脑中暴漩,神思烂成一滩,眼珠铺满漆黑。他像是鬼,一点没错。

就连营地里同甘共苦的人们,哪怕肯忍耐辛仕徵的强硬和苦涩,也不敢靠近文玉尘。可是辛仕徵野兽扑抓般的深拥的痕影,还烙在文玉尘身上。

他们身上都是旧伤叠新伤,血色里纠缠着吻痕。辛仕徵脖子上还有血生生的齿孔,那是文玉尘咬破的放血的伤痕。狼牙攻进明风野,奔寻“栖灵洞天”以图染指神兽,正撞上这里扎营的舜英城遗属们。践踏和屠杀展眼就要压顶而来,辛仕徵的瘴伤还像火焚,却已顾不得了。

他像绞刑一样搂着文玉尘的脖子,两人撑起身体,分离的时候,脏腑都化成水从肚子里穿过去,从两腿间流淋下来,痉挛般遭着余欲的电击,腿根麻得像是徒手掰断了筋骨。

“玉尘……玉尘!!”

辛仕徵在那摔烂的月亮身上留下了凌迟般的指痕。他不得不发狂地抱着文玉尘借力,让他把自己搂起来。他从文玉尘那里借来点力气和神思,拖起病伤欲死的身体,去抓他的尖戈。

他叫着文玉尘的名字,如同山野里嘶唤伴侣的凶兽。辛仕徵看到文玉尘伤痕裂开,黑洞洞地翻出许多肮脏的裂口,几乎能从那裂口里看见悬着的心在跳。

夜色沸腾起来,整个山林都像活物。血眼般的火把冲过去,嗜血的群狼仗着饿疯了的煞气,眼看就要冲到营地中。

文玉尘听辛仕徵的话。他硬是顶着肉龙脉的痛狂,将受惊的众人聚到营地残旗下,抢在狼牙凶兵合围之前,惊险抓住营地一个偏僻的缺口,把众人撤过去。

人群里响起尖叫声。还是有疾奔的狼牙兵赶上他们,这些人形恶鬼本来也在大面积合围,将掩藏着“栖灵洞天”的山野尽量广泛地围住,以图无论哪个有可能是圣地入口的角度都不放过。

文玉尘也没料到,肉龙脉被灵气撞噬的震动会如此惊人。这绝不是山林瘴气。这群狼牙兵的出现豁然解释了缘由,从人心里涌出来的煞气,已经突进到最接近“栖灵洞天”的所在,煞气与灵澈水火难容,却想不到还有一个肉身龙脉也在这冲突范围之中。

当有伤痛和牺牲出现时,文玉尘总是在那个痛苦的节骨眼上。真是他妈的邪门。

文玉尘笑了一声。甚至不像人发出的声音,而是野兽的喉咙在沙哑地滚动。狼嚎唤来更多狼牙兵汹涌集结,从险些被践踏粉碎的营地前方向后撤,却还是撞进厄运的罗网。

“救命……辛叔!啊,辛叔他……”

文玉尘能运转心法真气,已是这电光火石间的极限。他哪怕在做爱时吻住辛仕徵的伤口,从那塞伤痕的碎烂草药里咬一口,或许还能肮脏又极苦地镇一下痛。但是他没有,他心疼辛仕徵,尽管这两个字他一次也没说过。

人们慌乱地叫着辛仕徵。文玉尘陡然想到,辛仕徵撑起伤痕欲痕满身的伤体,独自在那里断后。黑夜中涌出来的火光像一千一万双血兽的眼睛,狼牙的后援其数惊人。辛仕徵不可能撑得住。

“把大家撤到安全……安全的地方……”

辛仕徵从不说什么恩情不恩情。他厌恶那个说法。他被仇恨和虚无装满就已是极限。他多渴望快活幸福、无挂无碍,但是他连一点良善的爱意、施恩回报的善果都碰不了,一点好东西都碰不了。他说不明白为什么。

“玉尘,为什么?你和我一点快活和心宁都得不到?”

文玉尘已经意识模糊。他功力健全的时候,是能够压制肉龙脉的震动。可是阿公将他推进东海的啸浪里,也许是要淹死他,也许是想让无垠的瀚海把他送到别的地方,那地方有一丁点活着的、将来得到幸福的希望就可以,在当时那个节骨眼上,文玉尘留在东海就是死。

差点心神失狂、功力无制,使守卫霸王擂的东海诸家子弟成了尸山血海……只差一点。阿公打断文玉尘的命门血脉也不过分。杀死自己的孩子,这种事对阿公而言反而熟悉。

文玉尘跟着辛仕徵,受着十年硬扛肉龙脉痛症发作的痛苦。辛仕徵听不明白高深功力种种法门道理,只是直心肠、粗脑筋,愣是直到现在都要给文玉尘找药。天涯奔波、江湖流离,多艰险的路也敢打听、敢试试。

文玉尘和他说,这是天命。我没真正算过,因为一旦算明白,勘破天机、龙脉导引,命运将会如何裂变,我不敢想。但我知道这是天命,这肉龙脉没长在别人身上,就在我身上。多邪门,仕徵……多邪门啊。

“我听不懂‘天命’。但是我觉着,玉尘……我觉着你该享一点福,哪怕一点。”

我心疼你。辛仕徵这么说过。他不会说爱,说风月。辛仕徵是粗狂汉子,没一点柔肠。文玉尘却想,仕徵待我好。他承那么多痛苦,终究还是比我爽快,肯说声心疼。我连这两个字都说不出来,因我一看见他,就说不出话来。

“文哥,辛叔……辛叔他怎么办?!他独自在断后啊!”

文玉尘啐出一口血,将心法真气散在心口,硬是顶开活物般的肉龙脉所造淤堵,步虚幻光冲向狼牙凶兵。

他的眉眼凝得像铁痕,沉着骇人的沉毅,以及过于凛然痛快的杀意。

惊狂的狼嚎和人声混在一起,混成更庞大的怪物之声。

“他妈的……带利刃的伞!这是哪儿来的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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