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身上衣裳都不一样,站得又高,转过去甩着湿布擦除梁上陈灰。
她也没说上来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只说许是眼力好,或是两人有缘。
或是两人有缘。
她说这话的时候和我并肩同行,两个人慢慢悠悠一起往回走。不知道她出来做什么,江依空着一双手,身上什么都没带,一边脸上横着一道擦不掉的灰,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侧过头,眼珠滑至眼尾,缓缓张开望向我。
那时她是很诚挚的。走到空旷地,正对着光亮,恰好碰见粼粼波光入我眼底。
我和她总是很巧,经常能碰上,喜好也相近,我愿意陪着她,她一样安静待在我身边。江凭月从小到大娇生惯养,每一样都很好,我却恰好相反,是个没什么用处的人。
江凭月悠悠转醒,看见我时愣了一下,环视四周,揉着眼尾问:“睡了多久?”
“不到一个时辰,替你续了香。”我站起身活动筋骨,“天黑了,起来醒醒酒,一会儿背你回去。”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看她那模样就知道记不得了,还说没醉。
“一天没见人影,陈雾要来找你。”真行,叫哑巴拖着个醉鬼招摇过市,“你这几天不太好,我怕你出事,正好过来看看……”
江依一脸鄙夷,“谁用你。”
我指着自己的脸,“你还讲不讲道理?”
辛苦过来一趟保全她的名节,自己喝个烂醉,醒了又要怪我。
江依喉间一动,嗓子有些哑,忽然睁大眼睛,似是有所察觉,低头看看两只手,又摸了摸脸,茫然转身,挠挠头发。不知是晚风太热还是那块横起来的红布太过刻意,也许是身上太规整,让她看出了端倪。熟睡时我将她长发挽起来扎好,的确少了些风情。
她大约心下明了,按着后脑咒骂一声。
极短极促,声量不大,显然是骂我的。
风又刮过一阵,虫鸣声四起。
我扶住她,勉力让自己有些训导的意思,“再见你碰一回酒,等着吧。”
“这样的酒,你睁眼看看,”她还喘着气,指向那些殿前零落的水痕,“一坛能有你巴掌大吗?”
我下意识攥起拳头,双手收到背后,“它烈啊!”
“碍你事了?”江凭月站起来,被门外刮来的冷风吹得发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脸颓丧地将我推开。
她哼一声。
我又做错什么了?
我怕她醉着站不稳,扶住她的手臂,“还有力气推搡,方才还是一滩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