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姓顾的是什么关系?”江如海话里卷着一股火,他顾向卿算是个什么人物?当年江家在天津卫如日中天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是哪个行伍里的青瓜蛋子!现在又是“请”又是“立刻”的,哪里是求人,明明就是在吩咐他!
肖凉没回答他。他心里正纳闷呢,这人跟自己有什么交情吗?为什么要救他?
江如海只得出去和那姓顾的打个照面,一进会客厅,就见其悠闲地坐在正中的沙发上,一副仿佛他才是督军府主人的做派。
他心中更为搓火,快步走去,嘴里道:“顾帅来的真是时候啊,您要是明天一早上来,人都凉了。”
顾向卿笑说:“江督军一向雷厉风行啊。”他脸上似乎带着点抱歉的意思,不过是虚的,“真是误会一场啊,这个肖凉,跟上面有点关系。”
“上面?”江如海审视着他,“你说……曹司令?”
顾向卿笑而不语,含浑地点点头。
江如海“哎呦”一声,道:“那你可得让曹司令管教管教他手下的人啊,这怎么都混到江面上,落草了?前两天的事我想您也有些风闻吧?这租界里可是不好惹啊,那洋人都是叁头六臂吃人的怪物。”
“这真是……很抱歉,回头我一定和司令好好说。”
顾向卿温和有礼的态度,让江如海是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得认栽。他坐在侧面的沙发上,烦躁地踩了两下柔软的地毯,对一旁的亲兵道:“还在那里杵着做什么?人家顾将军讨人都讨上门了,还不赶紧去审讯室把他给我提出来?”
亲兵被他这话里的呵斥唬得一愣,赶紧小跑走人了。
英雄对美人常有一见倾心的佳话,伯乐对千里马亦然。
顾向卿自入行伍以来已有十五年,随着一路升迁,见过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但他的一双慧眼却不用在看出一个人有多体面富贵,而是能精准地辨别出这个人是不是一块打仗用的好料,或者说,是一把锋利的刀。
对于一个行军打仗多年的人来说,第一次见面,怎样辨别出一块好材料?一是看走路。二是看眼睛。
这个青年因为被用刑,浑身衣服破烂,错落的鞭痕中依稀可见血污,而且他一段时间内水米未进,按常人来说此时应该非常虚弱。可他走过来时却脚步轻快,下盘极稳,能看出习武的功夫够深。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里面空无一物,没有慌张惊惧、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可这样的一双眼却是明亮的,透彻的。
顾向卿很投入地观察着肖凉。肖凉打量他几眼,似乎没有什么疑惑。
临走时,江如海对肖凉道:“我会按照你说的地址去找的。”
肖凉回头:“希望你能找得到。”
这是肖凉这辈子第一次坐轿车,饶是平时眼神淡薄的他,此时也忍不住把新奇的目光在车厢内流连一圈。
他在小汽车后排坐下的动作没有丝毫拘谨,好像这车就是自己的一样。真皮座椅让他的身体一下子陷进去,那些伤口的疼痛竟然得到了点舒缓。
一旁的顾向卿问他:“舒服吧?”没听到什么回音,他扭头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你这样的人,做江匪太可惜了。”
肖凉没理他这句话,只问:“是谁要你来把我救出去的?”
“一个小姑娘。”顾向卿答。
肖凉突然看向他,之前空无一物的眼睛里竟带着丝杀意:“她和你什么关系?”
顾向卿微笑着:“你想多了,小子。我和她没关系,来龙去脉……我想你还是去问她比较好。”
肖凉转回头去不再作声。
“看来,她应该对你很重要。”顾向卿见肖凉仍不回应,自顾自地说,“做江匪,带着个姑娘,不容易吧。也许你很强,但有时候还是护不住自己的人。”
他顿了一下,又开口:“不如,跟着我吧。”
肖凉诧异地看向他。
“权力、钱、女人,这些是男人最原始的渴望。”顾向卿看着肖凉,“你也一样吧?”
汽车驶出一条狭窄的巷子,肖凉的眼中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