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邈翻书的手轻轻一顿。
准确说来,宫异不算是展懿找到的,是他走运碰巧逮到的。
纪云霰的生辰将至,就在昨天,展懿不远千里,去上思县一家著名的黄酒铺里买那里特产的烈性黄酒,买到之后天色已晚,眼看着赶回来是来不及了,他索性随便捡了个客栈住下。没想到刚踏进客栈大门,还没调戏两句年青皮嫩的小跑堂,就见一个熟悉的人撩开了通往后院的布帘,钻进了大堂,他一身麻布衣裳挽到肘部以上,手指冻得通红,语气却是干脆利落:“老板,我把院子里的柴都劈了,水也烧了。今夜可以借住柴房一晚了吗?”
展懿回过头去,正巧与那麻衣少年视线相接。
宫异望着他呆愣片刻,转头就逃。
没费什么力气,展懿就把人逮小鸡仔似的逮了回来。
流浪了几个月,宫异竟然只是消瘦了一点,筋骨比以前还壮实了些。一身麻布衣服,倒是比那缥缈登仙的宫氏袍服看上去朴素寒酸了不知多少,唯有那只他珍视不已的、象征着宫氏身份的玉蝉还被他好好地别在鬓边。
据他自己不情不愿地交代,他身上的盘缠用得很快,虽然他已经辟谷,无需饮食,但总需要一个落脚休息的地方。于是,他白天沿途打听乱雪的去向,临近黄昏时就找一家小客栈,为他们干些劈柴烧水的零活,好让他们收留自己,在马棚或是柴房里休息一夜。
听完展懿的转述,玉邈问道:“他跟你回来了?”
展枚端起一盅弟子端上来的热茶,热热地抿了一口:“当然,玉家主发话,不管是谁看到乱雪、履冰或是你家那口子,一律给你提回来嘛。我哪儿敢不从?”
“人呢?”
展懿咂咂嘴:“你急什么。我把他连夜拎回来的,他累得够呛,在我弟弟那儿睡着呢。我家枚弟看着他,你还不放心?”
玉邈颔首。
变故就是在此时到来的。
展懿还没放下手里的茶杯,放鹤阁的大门便再次乍然洞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鬼魅一般迎面扑来,一个殷氏弟子不等通报,踉跄滚趴入阁中,身上的月白蓝袍服已是血迹斑斑,指掌摁在地上,便是两个半干的血手印:“求……求……玉家主救命!救命!”
跟在他身后一路狂奔而来的两个玉家弟子立在门口,不敢擅入,盯着地上簌簌发抖的人,一时言语不能。
那殷氏弟子显然被吓破了胆,满嘴都是苦腥味,只会反复求救告饶,脑袋嘭嘭有声地撞在青玉砖石之上,头骨一下下与硬物碰撞,就像是拿西瓜去磕石头,撞击声让人牙龈发酸。
展懿干脆地站起身来,捞起那瘫软无力只会拿脑袋捶地的弟子,左右开弓啪啪两记耳光,直扇得那人直眉瞪眼,神志总算恢复了些,僵硬的舌根重新恢复了柔软。
玉邈立起身来,眼中本就森冷的光芒几乎要化作一条被凝固起来的冰河:“……出什么事了?”
殷氏弟子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语言能力,涕泣而告:“……回玉家主,我家无堂、无乾公子,听说悟仙山那里有妖孽入魔,就前去……前去除妖,谁想有一法力高强之人突然拦路跳出,掳走了无乾公子,无堂公子追上前去,谁想却被他一掌震碎了全身筋骨……”
玉邈手中书陡然被捏皱了一角,展懿更是难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全身筋骨?”
那殷氏弟子已经惶急得垂泪,浑身打抖:“……弟子,弟子不知道那人使的什么阴毒术法,掳走无乾公子后,只将无堂公子一掌打翻在地。……我等上去把无堂公子扶起,打算回朔方求助,那时他还是好好的,可上路不久……不久,无堂公子便开始呕血,起初胸口凹陷,肋骨裂断,勉强还能站立,后来浑身筋骨……浑身……每一处都不好了……我们见状实在不妙,从悟仙山取道回殷氏又实在太远,只好来东山求助……”
一记响头随着他急促的尾音磕在地上,在地面上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