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淙回头一看,门里面倒也光明。那是一个极简单的石室,两三丈见方,四面无窗。最里面供着一尊丈许高的神像,看不出什么材质,通体黑色,象首人身,六臂长尾,相貌既可以说是狰狞,也可以说是庄严。连淙绕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不由苦恼地抓了抓头,一屁股坐上了神像前的玉石蒲团。
神像的眼里忽然飞出了一道红色光芒,在连淙的身上转了两圈,又闪了两下,慢慢幻化成了一个英挺中年的样子。缓缓开口道:“你便是我族下一代领袖?嗯,身子怎地如此孱弱?”
连淙看看他,十分茫然,道:“大概不是吧?”
那中年幻像皱了皱眉头道:“什么叫大概不是?盘古大蛇放你进来的?”
连淙轻轻点头道:“是一条大黑蛇把我拍进来的。”
中年幻像眉头皱得更紧了:“拍进来的?你不是自己找来的?”
连淙知道他必是误会了什么,摇头道:“不是的。打扰前辈清修,小子万分惶恐。小子与同伴为了躲避追杀,藏进了一个山洞之中。无意间触发了一个法阵,才来到此处的。前辈如果能告知如何能与同伴汇合,小子感激不尽。”
中年幻象颔首道:“你从山洞中来,那就是东夷一支了。这一次,也的确轮到东夷做巫王。不错,不错。”
连淙讶道:“巫,巫王?”
中年幻象不满道:“做巫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能来到这里,自是天选之意。你家长辈没有跟你说过我巫族的传承吗?”
连淙连连摆手道:“前辈且慢。这其中必有误会。小子并非巫族中人,小子是人族。”
幻象疑惑道:“不是巫族?”又绕着他飞了一圈,突然开心地大笑起来:“生而为人而集神,妖,巫,佛四相,天启应了!天启应了也!”连淙看他兴奋地到处乱窜,真是满脸黑线。幻像突然停了下来,变得如丧考妣,呆呆滞滞想了半天,道:“你生为人族,却有妖族,神族和佛陀的气息,独独没有我巫族血统,真是奇哉怪也,奇哉怪也。”
连淙欲加分辨,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自己身上人族和妖族的气息自是有的,但是哪来的神族和佛陀气息?难道和秀林和尚走得近了,身上就有佛息了?那神族气息又是从何说起?
他心中有许多疑惑,却还是张灵徽与苏浅雪的安危更加重要。当下沉声道:“小子心急如焚,前辈还请明示出此屋之法。”
幻象不耐烦道:“急什么!盘古大蛇还能打不过两个小姑娘不成!别吵,我要好好想想!”
连淙气道:“我是怕大蛇伤了那两个姑娘!”
幻像一愣,道:“小子脾气不小!是你的相好?我让大蛇不要惹她们就是!”幻象分出一缕红光,朝外而去,本体还是在石室里团团乱转。
连淙料想二女应该无事,当下放下一半心来,朝幻像拱拱手道:“多谢前辈。然而小子虽然与妖族和佛家有些纠葛,却从未遇到过什么神族。定是哪里有什么差错了。”
幻象露出一脸的怒其不争:“小子你是不是傻的?多少人哭着喊着要来这琼天玉宇却不得其门而入,你小子来了却急着要走?”不再去理会连淙,嘴里依然喃喃自语:“人,妖,神,佛俱在,可是怎会没有我巫族气息?到底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连淙见他不可理喻,只好站起来又去寻找出路。可是这房间四面光光,连个搭手的地方都没有,实在看不出什么像出口的地方。
幻象越转越急,突然停下,面露狂喜道:“我真浑人!巫族气息,不就在此地吗?哈哈,哈哈哈哈!”他纵声长笑,笑声在石室里来回激荡,仿佛千年的堰塞,一朝得泄,世间再无更快意之事。
幻象喜怒不定,连淙内心忧急,却也无法可想,只能静观其变。幻象笑了好一阵,才慢慢停了下来,脸上的喜意却怎么也挡不住。
连淙正疑惑不定,幻象忽然伸手抓向连淙手腕。连淙也不躲闪。虽是幻象,手劲却极大,捏的连淙有些生疼。幻象叫道:“小子,忍着点!”
连淙刚要喊且慢,幻象已然发动。那神像眼中射出两束红光,分别击在他双腿之上。那光先是极冷,虽然只有双腿被击中,却是浑身四肢百骸都被冻僵一般。血液真气,都被冻成了一把把冰刀,在连淙身体经脉里来回穿梭。连淙顿时疼得抽搐起来。他欲要喊叫,喉咙却根本不受控制。如此过了一盏茶时间,那冰冷之气总算慢慢缓和起来,变得暖洋洋的。连淙刚要松一口气,那红光却变得越来越热。过了片刻,便仿佛身体里有十万八千个小火炉一起燃烧一般。连淙再次抽搐起来,头上汗如雨下。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连淙整个人已经仿佛是水里捞上来一般。幻象见他出气多入气少,哈哈笑道:“好了好了,不错不错!”
连淙沉重的喘息着,浑身上下哪里都疼。他虽遭受了极其剧烈的痛苦,心中隐约想到了四个字:伐筋洗髓。用力朝幻象挤了个笑容,算是感谢。他正迷迷糊糊,要昏睡过去,只听得幻象笑道:“轮到双手了。”心中一悸,果然看到神像双眼又射出红光,这次击在他双臂之上。
又是冰火两重天的一番洗伐,连淙已经痛得几乎失去意识了。幻象似乎又说了什么,连淙依稀看到神像发出的红光走得极慢,最前面那一点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连淙心里默念:“只当已死,只当已死。”那红光击在他胸口,刹那间便把他五脏六腑,全部冻住。连淙吸了口气,那红光又转为炙热,在他体内反复烧灼。
幻象的声音飘飘渺渺传来:“就剩最后一下了。小子,忍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