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卖关子了。”
谢玄衣叹息道:“妙真对你动手,不是没有原因的……”
“……”
钧山真人沉默片刻,道:“今夜之后的下一场雨,就是妙真。”
“梵音寺的西渡使团,从大离王朝出发,跋涉数千里,不仅仅是为了迎接佛骨这么简单。”
“他们今夜已经抵达苔岭,明早便会落足大普渡寺,开坛讲道。”
钧山真人轻声道:“十年之前,剑宫封山,道门避世,梵音寺也远遁尘嚣。如今气运倒流,大世将至,剑宫道门梵音寺都重新回到了俗世之中,这是妙真宣传佛法的最好时机,届时会有无数人来大普渡寺,瞻仰佛迹,其实大褚子民还是很务实的,比起相信书卷上的道理,他们更愿意相信拳头。”
谢玄衣明白钧山真人的意思。
一直以来。
世俗间关于道门,大穗剑宫,梵音寺的孰强孰弱,争论不休。
道士,剑修,和尚,究竟谁更厉害?
这样的问题,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得到一份答案。
天骄榜上的排名,便是答案。
而当年。
那个登上榜顶的人是谢玄衣。
若干年后,一切都是个循环,轮回重新开始倒转。
“我听说……方圆坊正在对天骄榜的排名,进行最后一次整理。”
钧山真人笑了笑,“气运之说,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无论是道门,还是梵音寺,都很重视这一次的‘俗世气运’,转世真人的出现,其实便暗合了这份冥冥之中注定落下的巨大气运。”
“所以你来皇城,是为了道门气运。”
谢玄衣当年夺得天骄榜首之后,莲花峰气运喷薄,霞光迸发。
如今气运倒卷,乃是比当年更加绚烂的盛世。
这次的气运,只会更甚。
“是,也不全是。”
钧山真人幽幽开口:“这份气运,道门可以不拿。但无论如何……不能让梵音寺拿去。”
其中道理。
其实先前交手之时,他便已经讲明。
道门和大穗剑宫,毕竟同处一座王朝,妙真带着使团西渡,倘若当真打遍同境无敌手,势必会将大褚王朝的气运掠走……这般行径,道门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前辈剑意精湛。”
谢玄衣诚恳说道:“妙真未必是伱对手。”
“我和他打了很多年,我很了解他。”
钧山真人摆了摆手,浑不在意:“不怕你笑话,当年我兵解转世,或多或少有‘自我了结’的意思……真正贪生怕死的大修行者,怎会舍得就此坐化?我虽得证阳神,但这条大道却有残缺,即便修行下去,也永远不可能抵达‘天人’。不过既然上天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便说明我如今还有一线希望。但我着实没想到,妙真竟也不想活了,成功转世,而且转世复苏地比我更早,他这辈子运气比我还要更好一些,前世的‘神足通’,‘天耳通’都得以保留,除此之外,还留了一尊菩萨神胎,驻存丹田之间。倘若在大普渡寺交手,此战有七成概率,我会落败。”
这番话是谢玄衣没想到的。
他本以为,转世真人,以阳神之境,重来一次,这一世,自当锐意无比,席卷同境。
但钧山的性格却是淡泊如风。
当着自己的面,尚未开战,便便说出了“七成落败”这样的失势之话。
“你可不要以为是本座怯战。”
瞥了眼谢真,钧山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地踮了踮脚。
“上辈子我和他打了不少架,这家伙虽然皮糙肉厚了些许,但和师兄逍遥子却是没法相比的……我经常打赢他的!”
他尽力为自己辩驳,但说着说着,面露悲愤,长叹一声,抖了抖宽大衣袖。
风吹过。
道袍翻飞,显得他更加小巧玲珑,以及袖珍,还微微有些可怜。
“他娘的……这辈子转世,输就输在了年龄。”
“原来投胎要趁早,是真的。”
这一世。
他比妙真要年幼许多。
这身段,就要矮上一大截。
神魂复苏晚了一步,大道修行就晚了一步。
转世真人打架,拼的是前世积累,神魂底蕴,这两者都相差无几的情况下……比的便是谁修行时间更长。
这一点,妙真完胜。
“竟是这个原因么……”
闻言邓白漪神色有些古怪,她小心翼翼重新打量了一下钧山真人的个头,听闻梵音寺佛子妙真身材魁梧,犹如罗汉,这么来看钧山能有三成胜率,便已殊为不易。
“这一世,我停留在洞天之境,便是为了补全大道。”
钧山真人郁闷说道:“洞天落定,铸成道则,便再无回头之路……我前世为了追求修行之速,做出了许多错误决定。可想要打赢妙真,唯一的手段,便是放弃这残缺道则的参悟,先他一步,再次提前晋升阴神。你让我如何甘心?”
他想赢下妙真,为道门争夺气运,似乎唯有一条路。
那便是放弃自身机缘,走前世老路。
“……”
谢玄衣陷入沉默,他已经隐约猜到了钧山真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姓谢的,不若你我做个交易。”
钧山真人咧了咧嘴,笑眯眯提议道:“今夜苔岭我仔细观察了,你小子道则够强,手段够狠,保底能和那个妙真打个五五开,要不我将玉清斋的剑术尽数传授于你,你替我去揍他一顿,既能得了天骄榜的美名,又能争了这大穗剑宫的气运,一举双得,岂不美哉?”
“??”
谢玄衣翻了个白眼。
果然。
他就知道钧山真人的目的,是撺掇自己和妙真打上一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