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陶雨诺只能庆幸,小镇上唯一的诊所在多年前有人捐赠了一辆救护车,否则遇到这样的情形,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人送过去。
赵睿恺脑中的思绪很混乱,但一听到她要叫救护车,无由来的一股说不出的惶恐涌上心头,于是急急地挤出破碎的话语。“不我不去”
在脑中混乱的思绪里,很多画面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他坠海后,船边栏杆上炽亮的七彩灯泡绽出的光一明一灭地映入眼帘
见他半睁着眼,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到底有几分清醒,陶雨诺不解地问:“为什么?我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没办法替你检查”
“不不去拜拜托”
他不断吐出同样的字句,让陶雨诺为难到了极点。
她是可以不送他到诊所去,但若他真的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她不是害了他?
就在她犹豫迟疑不定时,看见他眼角落下一滴眼泪,日光下,莹然的泪珠宛如钻石,又听见他口中反复叨念着那几句话,不禁让她感到于心不忍,心软得一塌胡涂。
陶雨诺无力地叹了口气。“那你可得答应我,给我争点气,别死啊!”他还能说话,也会讨水喝,应该不至于一晃眼就断了气,让她惹上麻烦吧?
何况,即使他不想去诊所,她总可以请医生来替他看看,若确定他身上有什么非立即急救不可的伤,到时再不顾他的意愿送他去医院治疗,也不失为解决这棘手状况的方法。
沉默的想了一会儿后,陶雨诺心里有了决定。
幸好爷爷人缘好,人虽然过世了,却留给她许多把她当成孙女般照顾的故友,正巧镇上诊所的医生正是爷爷的好友之一,她可以打电话请他出诊。
“好吧,既然你认为不用叫救护车,不用就医,那就不去了。不过,你能站得起来,让我先扶你到堤岸边吗?”
彷佛进了水的脑袋让赵睿恺感觉浑浑噩噩,想了许久才想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让她扶他站起身。
当男人的重量压在身上时,陶雨诺能肯定,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蠢的女人,竟然提议这么做!
这个男人的身型修长又高大,为了撑起他,她让他的手攀住她的肩,她则扶着他的腰,好几次她都觉得快被他压垮了,弯着腰,抖着脚,连身子都站不稳。
感觉出她的吃力,赵睿恺抱歉地开口:“对对不起”
“别这么说,你有困难,帮助你是应该的。”
她只是没想到,原本是要到海边来捡贝壳,没想到贝壳还没捡着,却先捡了个人这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谢、谢谢”
“不用客气。”陶雨诺微微一笑,又突然想到一件事,开口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让我帮忙通知你的家人?”
闻言,赵睿恺猛然一顿,神色恍惚地蹙眉低喃道:“名字家人”
毫无疑问的,每个人都应该有名字与家人,但为什么他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
此时他脑中混沌的思绪就像暴风雨过后的湖泊,是一片混搅着泥沙、藻类的浑水,完全理不清、看不明,仅有的印象是,有个男人想杀他,是那个男人把他推下海的!
但那个男人是谁?而自己又是谁?为什么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家人?
不该是这样的!
他努力想从混沌的脑中理出清明的思绪,找到答案,但愈是想,脑子就像是运转过度的机器般发烫,整个头更是胀得发痛,像是随时有爆炸的可能。
看见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在瞬间更为死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陶雨诺急忙问道:“你还好吧?”
赵睿恺压着太阳穴,两道浓眉像是打了个结,脑中唯一清晰的念头是,他是被人蓄意推下海,虽然记不起那个人的身分、长相以及两人的关系,但能肯定的是他目前的处境是危险的。
在无法掌握住所有的信息前,他内心自我保护的意识启动,不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下。
看着女人关切的脸庞在眼前放大,他心中有了决定,虽然欺骗这个善良的女人不对,但目前他也只能这样保护自己了。
赵睿恺深吸了口气,让脑中翻腾的思绪平复了一些后才开口说:“我我的家人全都在国外在台湾没有亲戚朋友,你可以找个地方让我休息一下吗?”
闻言,陶雨诺猛地一愣。这附近没有什么旅馆,难道真的要把这个陌生男人带回家里?
她左右为难,心里犹豫着,但见到他一副体力不支的痛苦模样,善良的本性又冒出头。也罢,她就好人做到底吧!
陶雨诺叹口气,道:“算了、算了,你先跟我回家好好休息再说。”
她真担心,要是他真的晕了过去,单凭她一个人可没办法带他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