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钦霜心下却自暗悔:“当日我若早些出战,张徊、阿萨布二王也不至身死。”叹道:“姑娘不必挂心,在下实不敢当。”
方白雪默然半晌,道:“公子日后有何打算?”
凌钦霜内功尽失,莫说行走江湖,只怕残喘也难,又谈何打算?起初几日辗转难眠,想到师父恩深,师妹意重,不觉伤心不已,想到婉晴成亲,自感萧索,又想到慕容云卿所托,更觉有愧。他虽自怜自伤,却从未后悔,更时时牵挂方白雪的安危,此时闻言,只一呆,便微笑道:“你既脱险,我便死也瞑目了。”
方白雪身子一颤,眼中泪水滚来滚去,樱唇翕动,却未出声,忽地掩面奔出。
凌钦霜望着她的背影,亦泪渐朦胧,仿佛一袭黄衫,倏忽远去。
须臾却见方白玉大步走近,道:“你与白雪说了什么?什么死也瞑目?你怎么会死?”
凌钦霜本不欲表,但见他追问得紧,只得说了。
方白玉听罢霍地站起,道:“你怎不早说?我这便派人寻访良医。”
凌钦霜叹道:“圣公不必为我劳动三军了。”
方白玉面上一颤,望他一眼,转头去了。甘思远等人闻讯赶来相陪,凌钦霜只想独处,却不忍拂意。直至入夜众人去后,方望着屋顶,心道:“我这般苟活,托庇明教,却有何益?”想着双手用力,支撑起来。
忽听远处传来人语之声,却是两个当值的天南地北的闲聊。一个忽道:“听说孟寨主他们也溜了?”
另一个道:“废话,头前封寨主小差,圣公却未惩处,大伙儿见了,哪个心里不痒痒?”
先一个道:“那老子还在这儿作甚?每日望这一滩烂水,嘴里早淡出鸟来。”
另一个道:“你有什么主意?”
先一个道:“咱有兵服啊,明日换班,便溜进城去收租,顺道嫖他一宿,就此龙潜大海,苦尽甘来!”
另一个道:“妙计妙计。当初在厢军营里,大伙儿吃肉喝酒,寻花问柳,那是何等快活。可自打上了这鸟岛,每日三操三练,奶奶的,反成倒好,若没反成,咱图个甚鸟?”
先一个道:“差矣差矣。反成了却有什么好?皇帝姓方,太师姓甘,太尉姓陆,枢密姓他妈的赵钱孙李。你我呢,歹的马革裹尸,好的断手断脚。嘿嘿,痛快不!”
另一个道:“可圣公说能衣锦还乡,封妻荫子啊。”
先一个道:“你有高堂么?衣锦给谁看?有妻子么?封荫个屁啊。”
另一个叫道:“对啊,那厮骗得俺好苦!亏得大哥提点。”
先一个笑道:“来,为他妈的替天行道,干!”
另一个笑道:“为他娘的封妻荫子,干!”
先一个笑道:“为他妈的苦尽甘来,干!”
另一个笑道:“为他娘的龙潜大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