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毅没能消化太久这些全新的情绪。他走回家楼下,就感到了异常。
肖毅对于危险,有一种超乎动物的直觉。但他此时感到的不是杀气,而是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
有狙击手。各个方向都有。
老城区的夜里那种安静的烟火气,仿佛一瞬间消散了。肖毅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上几行乱码,只花了两秒就做出了决定——既然是迟早的事,那便没必要躲。
他神色如常地走上楼梯,用钥匙打开家门,在一片漆黑里先是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然后喝了一大口。放下了水,他才终于把客厅的灯打开。
窗边的墙角,站着一个穿黑西装的年轻人,双手插着口袋,正微笑地看着他。
“我一直知道你很年轻,但是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好看”,黑西装从口袋里摸出根烟,靠着窗点上,“肖毅,你记不记得我是谁?”
肖毅看了看窗口,脸上仍然没有表情,“既然踩点这么多天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黑西装脸上掠过一丝玩味,“你不怕我是来杀你的?”
肖毅仍然站在厨房边上的阴影里,干脆没再答话。黑西装看了他半天,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自顾自说起来。
“我找了你很多年,肖毅。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九年前,你接了一桩生意,杀了一个人。我的父亲霍飞龙,他生前敌人不少,最后能死得那样毫无痛苦,其实我要谢谢你。”黑西装抽着烟,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下颌线分明得有些凌厉,眼眸漆黑幽深。
肖毅嘴角勾了勾,“谢谢我杀了你父亲?”如果不是知道这个人找了他多年,又趁他出差的时候天天来踩点,他几乎要信了一分。“那单生意,开价不错,我就接了。你如果想报仇,可以试试。”
“仇,我已经报了”,黑西装也微笑起来,“我说了,父亲走得平和,我谢谢你,这话是真心。何况我还知道,那一单之后,我的好舅舅又找上了你,开了更高的价钱,让你连我一起做掉。”
肖毅略有些意外,面上却依然没表情,“你如果现在想死,我也可以成全。”
黑西装笑了起来,手伸到窗外掸了掸烟灰,“你说话都这样不留情面的吗?”说着在空气中深呼吸了一口,“好香的oga味,换成我也会动心的。你对他也这么凶吗,不怕那个小oga被你吓跑了?”
肖毅的神色顿时沉下来,盯着黑西装的目光变得阴鸷。黑西装不由感觉脊背一凉——他在生死场经历了多年,本能地感到了杀气。
“加上你,你们来了11个人,或许12个,但我不觉得屋顶上那个跟你们是一伙的”,肖毅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让黑西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有足够的时间干掉7个,剩下的4个如果跑得快,存活概率五五分。如果你再提那个人,我会把跑掉的也追杀干净。”
黑西装的神色略过一丝凛然,不由马上尬笑了几声,”不至于,不至于哈哈。肖毅,我真没别的意思,我不想找你报仇。如果当初你接了我这单,我九年前就死了,后来我舅舅找上了别的杀手,我才死里逃生。其实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不接?当年的情况,杀我要比杀我父亲容易多了。你不说也不要紧,这也不是我来的目的。我来,是想跟你做笔交易,你帮一下我的生意,我帮你解决官方的麻烦。”黑西装是真的担心这个杀手万一一个心情不好,能把他们全杀了,赶紧把话一口气全说出来,“我们这儿的毒品违禁品市场,你是知道的,这几年很猖獗,影响了我的生意。我有意清场,但是有官方的人在里面提成,我不好明面上跟他们对着干。你如果能暗中帮我这件事,你不想杀的人我绝不勉强,而且我向你保证,你在官方的案底一笔勾销,还能比较自由地做你现在的差事,甚至升个几级,转型二线也不是不能。”
肖毅这回是真的有些吃惊,眉毛也微微挑起来,“你知道我的案底在谁那里?霍公子,看来你没比九年前长进多少。”
黑西装也不恼,走到他身边,对着他吐了口烟圈,“我知道,所以我能办。如果我食言,你到时把我杀了也不迟。肖毅,我可能是世界上唯一愿意帮你的人。”黑西装说着,朝紧闭的卧室门看了一眼。就在今晚,肖毅才刚刚和一个oga在里面云雨。肖毅盯着黑西装,眼神凌厉起来。
“你怎么会觉得我想给官方做事?”肖毅阴沉地说。
黑西装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少有地透着些温和,“因为换成我是你,也会想过几天好日子。考虑一下,肖毅,你知道去哪找我。”说着走到门口,推开大门。
“如果你给他添任何麻烦,我会让你后悔多活了这九年。”肖毅在他背后凉凉道。
黑西装笑了笑,没说话,关上门离开了。
肖毅听见脚步声消失在楼道,才走到桌前,打开了显示屏。
几行乱码从屏幕里跳了出来。他知道,霍文煊确实是带着人走了。
霍文煊,霍飞龙的儿子,九年前不过十八岁。他不喜欢杀毛头小子,虽然那时候,他自己也不过十六七。
肖毅皱紧眉头,摸出根烟点起来抽。
他发现,虽然他一开始就有意和魏文安保持距离,但他污水般的人生,终究是沾染了那个纯粹美好的少年。
——既然伤害已经造成,那保持距离也没有多大意义了。肖毅不由握紧了拳。他宁愿更近地看着魏文安,至少他能心安。
而且,他再也不想让那个纤弱的少年,在被他抱完之后,还要走几条街回家了。
*************************************
魏文安很愁。
他的愁90%来自蓝佩的案子。这个案子真的非常奇怪,他越是研究卷宗,越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串联不起来,可又想不清楚。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子,和全家人在距离岸边几十公里的游艇上度假。等到两周后有人发现了那艘船,上面的人,除了女孩子,已经全部死了。
是被手枪击毙的。女孩子手上发现了火药残留,和现场唯一一把枪对得上号。经过弹道比对,确实就是杀害她全家的那把枪。
魏文安最想不通的,是蓝佩为什么从始至终,没有解释过一句。她一定知道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但无论怎么问,她的话都只有一句。
“不是我。”
小姑娘的父母双亲,两个哥哥、一个大嫂,还有一个舅舅,全部遇害了。她没有其他的家人了,也并不像是在包庇谁。可是她为什么连扯个谎,说自己不记得了、受刺激了,都不会?
如果她真的知道什么,难道不想把害她家人的真凶绳之以法吗?
明明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魏文安苦思冥想,他师兄倒是开导他,说他想不通只是因为不愿相信蓝佩真的是凶手。的确,只要假设蓝佩是个心理变态杀人狂,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魏文安知道,他在公益辩护中心的前辈们,每一个都觉得蓝佩是凶手。有哪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全家被灭门了,还能这样淡定?
但魏文安不愿忽视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是,蓝佩并不简单,但是蓝佩没有杀那些人。他忍不住花了许多时间,研究无罪辩护的思路,而在他同事们看来,这完全就是浪费时间。这个案子最紧要的,当然是抓住年龄小这一点,再争取精神鉴定。
已经是周五晚上七八点了。魏文安回家给孩子们做好饭,又跑到了学校图书馆。
他还是不死心,想最后研究一下弹道报告和法医鉴定。说实话,法医的书读起来非常重口味,看得他好几次差点当场吐了。话说回来,即使他真研究出了什么,也还要费心找专家证词,才能在法庭上做数。
魏文安坐在书架间,有些沮丧地翻弄着书页。他突然看到架子最底层一本书,《疤痕的形成研究与医学鉴定》。
——对了,肖老师身上有好多疤呢魏文安这样想着,忍不住拿起那本书翻开。
他越看,越开始不安。
“蛛网状疤痕常常经过爆炸事故产生”
“不同类型的枪伤,遗留的疤痕形状也有区别”
“斗殴中留下的刀伤通常与意外留下的外伤有显着区别”
魏文安一边翻,一边身上越禁不住发冷。他原本没有细想肖老师身上的疤,只是难受肖老师一定受过不少疼。现在,他越仔细去想,越觉得背后一阵寒意。
他突然意识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肖老师是教什么的,就默认他教的是家政了。如果他不是呢?如果他识人的直觉从来就不对,肖老师实际上是个混混,蓝佩也是个杀人犯呢?
他可以接受蓝佩是个杀人犯,毕竟杀人犯也有权得到辩护。但是,他很难接受肖老师会是混混。
——他的家人就是被刚刑满释放的混混醉驾撞死的。对于不遵纪守法的人,魏文安很难有一丝好感。
魏文安心一阵烦乱。他有种冲动,想立刻发微信问肖老师,问个明白,可是打开了微信,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肖老师很不爱回他微信。怕是真问了,他也不会说,还显得他更加粘人了。
魏文安划过聊天记录,心里发酸:
“肖老师,我到家了。”没有回复。
“肖老师,今天下雨,记得出门带伞。”还是没有回复。
“肖老师,今天来吃煎饼吗?我出摊了~”
肖毅回了一句,“今天忙。”
这就是他们这几天的聊天记录,实在少得可怜。魏文安轻轻叹了口气,把书本放回去,从图书馆离开了。他必须赶在地铁关闭前回家。
等到了家楼下,他才发现,等了许久的快递终于到了:两个外甥女越长越高,家里的课桌还是儿童课桌。他给两个小姑娘一人定了一个实木桌子,只是这个快递实在太大了,放在楼道口比他都高出一截。魏文安想了想,要不要让侄子来帮忙,又觉得自己好歹也是男人,要是这点体力活都干不了,也太不像个长辈了。
奈何两个桌子放在一个快递里,实在是沉。他吭哧吭吃搬上一层楼,全身已经出了汗,正想着要不还是找侄子下来帮忙,突然发现身上一轻。
——一个穿着黑衣的身影,轻快地把巨大的快递扛起来,转眼就上了楼。
魏文安看清了那人的脸,按捺不住内心狂喜,
“肖老师?!你是来找我的吗?”他一边心里狂跳,一边一路小跑地跟上楼。
肖毅脚步停了停,回头看他,“我回家”,又看了看魏文安呆住地表情,解释道:“我搬家了。原来的房子墙壁脱落,只好搬来房东的另一个房源。我现在住你楼上。”
魏文安依然呆在原地。肖毅见他不说话,转过身,继续搬那个快递。
“什么时候搬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呢?”魏文安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上,“你以后都住这里吗?”
“就前天。一直住到原来的房子修好吧。”肖毅转眼就把快递扛到了五楼,魏文安这才后知后觉地道谢,拿出钥匙开门。
魏文安既激动,内心很开心肖老师现在离他这样近,又有些小失落——两人微信都加上了,肖老师却连这样大的事情都没跟他说。
门打开,肖毅很自然而然地把快递一路扛进门。魏子路听见开门声,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一个陌生alpha在客厅,又看了看一身汗的叔叔,神色本能地警惕起来。
“魏子路,这是这是我们的邻居,肖老师。”魏文安尬笑着解释,“谢谢肖老师帮我搬。”
“邻居?老师?”年轻的中学生拧紧眉,直觉事情并不简单,“这个邻居我从来没见过啊?你是教什么的老师?”
魏文安虽然觉得侄子不太客气,可是他确实也想知道,不由有点期待地看了看肖毅。
“我在培训机构,教阿拉伯语”,肖毅正色道。他第一次对魏文安扯谎说自己是老师之后,就回去做了个全套的假身份,此时自然说得万分自然。
魏文安心里又一阵狂跳。肖老师居然教的是这么难的东西!肖老师不但不是混混,还比他想象得聪明好多那他是不是去过很多战乱的国家?那些伤疤,会不会就是这样来的?
——魏文安发现,他其实内心,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即使肖老师真的曾经是混混,也依然是他生活中最美好的部分,如果肖老师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宁愿不知道,不去想。当一家之主已经很累了,白天的工作又总是需要刨根问底。他发现他其实私心上并不愿意在面对肖老师的时候,仍然需要分辨出个是非善恶。
肖毅见魏子路不说话,便转身就离开。出门口的时候,被魏文安轻轻叫住。
“肖老师”,魏文安跟着出去,轻轻掩上门,“周末我能去楼上找你吗?”他这两天信息素紊乱是不假,却主要是很想多见见肖毅。
肖毅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点点头,“我周末晚上都在。”
魏文安心满意足地回到家里,关上门,转身就看见魏子路手插着腰,眯着眼皱眉看着他。
——大侄子看着他叔叔,满脸都写着“你俩是不是有奸情”。
魏子路抱起双手,一副你快老实交代的样子。
魏文安若无其事地拿剪刀拆快递,“快一起打开来,两个桌子呢,要拼上一阵子。”魏文安心里是有点虚的,但是面子上长辈的权威不能倒。
“魏文安,你认识那个人吗?”魏子路跟着拆起快递,“他是我的叔公吗?”
魏文安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什么叔公!?小孩子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快帮我干活!”魏文安装作若无其事,耳朵却很快红了起来。
“什么啊,我早都不是小孩了”,魏子路不满道,“你看他的眼神就不对。”
魏文安瞪了侄子一眼,魏子路马上做出闭紧嘴的表情,想了想,却又补充:
“魏文安,你如果想成家,不用担心我和妹妹们。我们就算没有你这样整天带着,也会自己好好的。我以后要考警校,上了大学就用不着学费生活费了,还能帮妹妹们。”魏子路神色郑重了些。
魏文安一怔,惊讶地抬头看他的大侄子,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又想揍他却又有些鼻酸。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就要成家了?你这个脑子,整天不用功读书,就想这些?”魏文安无奈地伸手敲了敲魏子路的脑袋,发现他侄子才刚满14,已经长得比他高出了一点,“都还没中考呢,就想着读警校了?我告诉你魏子路,少操心大人的事情,读书也别管钱的问题,你叔叔我厉害着呢,城里最牛比的大律师!你就算考到哈佛耶鲁去我都能供你,不开玩笑。”魏文安身高上已经没法压制他侄子,只好在语气上摆出点长辈的权威。底气是装出来的,实际上他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读哈佛的钱,心说大侄子啊万一真有那天你还是多搞点奖学金罢
“也不光是钱的问题,我就是想读警校,想以后当特警。”魏子路摇摇头,接着拼那两张桌子,“你不也从小就想当律师么,我已经决定好了。”
魏文安这下是真的火了,声音也高了,圆圆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像只炸毛的兔子,“好啊你魏子路,还想当特警?这么有主意?嫌自己命大吗?我跟你说魏子路,我大哥大嫂可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只要我在一天,就不可能看着你出去拼死拼活的,你给我趁早打消这个念头!”魏文安叉着腰,气得脸都红了,看侄子顿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气又消了些,“不过当公务员这个思路可取,我告诉你啊现在公务员竞争可激烈了,想进公检法可没那么容易。行了行了这里不用你弄了,回去写作业去吧。”
魏文安越说越焦虑,干脆把侄子赶回房间学习,自己一边组装桌子,一边又开始想那起错综复杂的蓝佩案。
这个案子太离奇怪异,让他太头痛了。还“城里最牛比的大律师”,他研究生还没毕业,眼看就要经历人生第一个案子的失败魏文安装桌子装得一头汗,脸色越来越沉。
魏文安一直研究证据动议,深夜里假性热潮又有些发作,他也硬抗了没理会,直到凌晨两三点才睡。
第二天周六,他本想晚上约一下新成为邻居的肖老师,解决一下信息素紊乱的热潮问题,没想到早上醒来,却看见手机上多了条微信。
“我这周末去出差,你记得打抑制剂。”
肖毅发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多。魏文安点开那条微信,盯着看了好久,心跳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虽然这周末见不到肖老师,但是肖老师还记得他们的口头小约定,那么晚了还不忘提醒他打抑制剂魏文安心里竟觉得,有些甜甜的。
可是周六的凌晨四点多,突然要出差,这是什么样的急事呢?魏文安心里有些苦涩地想,说不定肖老师没有说实话,说不定是哪个oga在等他
魏文安裹紧了被子,在早晨地阳光下继续眯了一会儿。他发现,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就是本能地想要相信肖老师。
——毕竟,他对于结婚生子之类早就没什么期望了,那么最坏的后果又能是什么呢?
**********************************
两个星期后,某军方医院的隔离病房。
肖毅睁开眼。他在药物的作用下连续睡了六七个小时,比他平时的睡眠质量要好些。这里是直属国家安全局的医疗地点,位置绝密,加上他感染的是传染类疾病,他不觉得这时候有人会来取他性命。
他这辈子能称得上“假期”的日子,加起来也没多少天,其中一小半是在这样的病房里度过的,而另一大半,在全球各地的监狱里。
但他现在无论如何都该走了。肖毅拿起床尾的病例卡,看了几眼,然后从床头抽屉里拿出医用棉和一些简单医疗用品,把手背上几个静脉注射的针管拆了下来,把体征监测器直接关了。
他还穿着病号服,但是几分钟后,他就去医生值班室找了套常服换上。扯到了腹部的刀伤,他心情不是很好,离开的时候脸色很沉。
“等一下肖队长?”值班的医生在走廊见到他,差点没认出来,突然意识到他们这样的绝密设施,不会有寻常人经过,才猛地转身叫住了他。
肖毅顿了一下,没有转身,“我出院了。”
“肖队长您腹部的外伤很重,不能这样走动,快回去吧“,医生挺年轻,长得高挑挺拔,据说是个高干子弟,“而且您的病是黄热病属,虽然大概是因为您打了其他黄热病疫苗的关系,已经在慢慢好转了,可最好还是痊愈了再走吧,这种罕见的热带病,很难说会不会有并发症。”医生跑到他面前,试图劝说他回去。
“你今天也排除了其他传染病,我不需要呆在这了。其他的话,去跟把我送来的人说吧。”肖毅走进电梯,腹部的伤口痛得他有些烦躁。
“可你虽然没有传染性,但你至少先等烧退了”医生还想劝说,电梯门却关上了。他无奈摇头,在这种加密病房里,这样的情形倒也不是第一次见。
除了不想在医院浪费时间,肖毅其实很想回到老城区,看一眼那个oga怎么样了。他那天突然被空降到南海一个热带雨林岛屿,处理一起人质事件。虽然任务完成了,可他腹部中了一刀掉进了河里,手机和电脑在任务里全毁了,又不能在医院冒风险查看魏文安的近况。
万一那个oga,又发生了上次那样的事情,而他不在
肖毅一边开车一边皱眉。他恨雨林。虽然条件恶劣的地方他去得很多,但热带雨林是他最嫌恶的。
老城区的老房子没有变化,两周以来也没有来过。他敲了几下键盘,看着满屏幕魏文安的各种账号记录,心里舒了口气。
——魏文安这两周,每天都乘地铁上下班、去图书馆,买了五次菜,摆摊了两天,昨天晚上还给两个外甥女办了个生日派对。
肖毅脑子烧得昏昏沉沉,冲了个冷水澡就睡了一觉。他梦见了雨林岛上的雇佣兵,梦见那些人,长着另外一批人的脸,最后全部被炸死在火光中
他是被手机的提示音吵醒的——有人正走向他家门口。他正要摸枪,看见手机上那串乱码,又放松了下来。
他下了床,撑着腹部的伤慢慢走到门口,正好响起了敲门声。他耐心等魏文安敲了几声,才打开门。
“肖老师,你回来了!”魏文安见有人开门,非常惊喜,看见肖毅苍白虚弱的样子,嘴唇几乎没什么血色,却又大吃一惊,“肖老师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脸色这么不好?”
“已经快好了。”肖毅温和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魏文安第一次见肖毅这样虚弱,立刻忍不住地心疼,“出差太累了生病的吗?看过医生没有?我我也没什么事,我外甥女昨天过生日,多的蛋糕也吃不完,就来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魏文安手上捧着一块蛋糕,装在点心碟子上,蛋糕上还点缀着一个卡通拉花。
肖毅怔了怔,又低头看了看蛋糕,仿佛反应了一会儿发生了什么。
”谢谢。“肖毅反应过来,魏文安是来给他送蛋糕的,于是接了过来。
”不不你生病了,还是别吃这么甜的了”魏文安稍微探头往肖毅家里望了望,没看到他家有煮东西的样子,“我们家今天煮了小米粥,还剩挺多的,你要不要吃一点?肖老师”魏文安忍不住伸手探了探肖毅的额头,发觉滚烫,一时间心急如焚,“怎么烧得这么厉害?去过医院吗?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肖毅烧得脑子昏沉,闻到魏文安清澈幽微的信息素味,只觉得全身都清凉了些,舒服多了。
“没事,快好了。”肖毅拿着蛋糕进了屋,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瓶矿泉水,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魏文安突然发现,肖毅生病的时候,整个人少了些平时那种紧绷感,多了些柔软和脆弱,反而显得人年轻了很多。他以前以为肖老师总该有三十岁了吧?现在仔细看却发现,这个alpha似乎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样子。
水珠从肖毅的喉结上滑落,消失在柔软黑卫衣的领口。魏文安看得脸都红了,慌忙移开了目光。
他发现,他又开始有假性发情的感觉了而且,今天肖老师的信息素味道好像格外重,里面血腥铁锈味也浓重了些,勾得魏文安光是一靠近,就开始全身燥热,小腹也酸麻起来。
“是很甜”,肖毅当着他的面,两口吃完了那块蛋糕,然后把盘子递给了他。
魏文安接过盘子的时候碰到了alpha的指尖,手不禁敏感地抖了一下。
“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吗?生病还喝这么冰的水”魏文安有些难过地小声说道。
“医生说,快好了”,肖毅微笑着低头看他,高热的体温让他只想埋进oga的信息素里。
他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很不对,自制力大概只剩平时的三分之一,却说不出让魏文安走的话。
“我还是去给你拿点吃的吧“魏文安觉得,他再待下去,就要被肖毅的信息素勾得失控了,拿着盘子转身就要走。
肖毅却拉住了他的胳膊。
魏文安心跳猛地变快了,回头却发现,肖毅脸上也有片刻错愕的神色。
”我帮你,再临时标记一下?”肖毅马上放开了魏文安的手。他发现他现在非常不理智,行为几乎超出了思考的速度,“上次那个标记快失效了吧。”
魏文安心跳得飞快,“还是等你好些吧我去给你拿点粥,好不好?还有些肉末土豆丝,挺清淡的。”他本来多做了一份,准备第二天上班带着当午饭。孩子们中午有饭堂,倒也是方便。
“别动”,肖毅烧得脑子里的血管嗡嗡直跳,他看着oga绯红的脸,本能地不想让他离开。
魏文安红着脸,真的没动。肖毅低头轻轻抱住他,贪婪地深吸了一口oga的信息素,然后轻轻撩开他后脑的碎发。
“肖老师”魏文安感觉到alpha灼热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心跳得几乎飞出来,轻轻闭上眼,咬紧了唇
“嗯嗯啊”被吮吻上腺体的那一刻,oga还是忍不住喘息出了声,难耐地软了腰,靠在alpha宽阔的胸膛上。
肖老师的胸肌好硬,好舒服魏文安模模糊糊地想着,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本能地抓紧了alpha的腰。
“嘶”肖毅的刀伤突然被扯痛,不禁轻吸了口气。魏文安察觉到异样,忙退开了些,抬头去看alpha。圆圆的湿润的双眼对上了肖毅深邃漆黑的眸子,却发现肖毅眼里有些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肖”不等魏文安问出声,肖毅突然握住了他的肩,把他靠着门按住,低头狠狠吻下去。
“呜嗯嗯”魏文安马上就软了腿,本能地反手抓着门框。
这个吻和从前的全都不一样,肖老师突然变得很强势,唇舌都透着急切和渴望,不像之前那几次,温温柔柔地怕吓着他似的。
——好想要这样的肖老师,好想魏文安觉得浑身都融化了一般,喘出声的声音软媚得让他自己都羞得不行。腿间的肉缝迅速地湿润起来,魏文安被吻得有些晕眩,仿佛在被alpha掠夺过每寸软嫩的口腔。
“唔”魏文安难耐地抓紧了alpha的手臂,喘息声渐渐带上了哭腔。肖毅终于放开他的时候,他腿间淫水已经湿粘一片,有些直接流到了大腿内侧。
“对不起,我”肖毅看见魏文安眼角的泪痕,神智顿时清明起来,慌忙退开了一些,魏文安的手却仍然紧紧拉着他的袖子。
“肖老师”魏文安见alpha退开,眼泪又流了下来,软着腰拽着肖毅的袖子不放,“我好像热潮了”魏文安另一只手还抱着那个装蛋糕的盘子,全身都熏成了粉色,一小半是羞的,一大半是热潮的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