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崔珝自己都觉得,他对着迟兮瑶,着实是有些太好说话了。
崔珝慢慢将迟兮瑶的发髻完全散开,然后一点点将她勾进自己腰带中的秀发拉出。
怕用力过度她会疼,崔珝一边小心翼翼地摆弄着她的头发,一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郡主可曾听闻过西域有一种布料,名唤流云纱?”
迟兮瑶揉着鼻尖,歪着头趴在崔珝的大腿上,摇了摇头:“没听过。”
“崔某也不曾亲眼见过。但听闻这种布料,穿在身上非常清凉,且颜色十分好看,在灯光下能呈现出五光十色。郡主惧热,夏日可用来裁衣。”
“等过些时日,崔某便派人去为郡主寻来。”
迟兮瑶点了点头,有些高兴。
天底下或许没有那个女人不爱美,更何况是迟兮瑶这样的妙龄少女,谈起衣裳首饰来,什么事都能忘到一边去。
等她从流云纱的兴致中醒过神,崔珝已经将她的头发解开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穿过迟兮瑶乌黑的秀发,一下又一下,缓慢而轻柔的穿梭其间,仿佛在盘弄着一件世间罕有的宝物。
迟兮瑶失去了禁锢,连忙坐起了身,理了理自己刚刚弄乱了的衣物。
马车刚好行至林府,橘若站在马车边探声问道:“小姐,林府到了,您现在下车吗?”
迟兮瑶看了一眼崔珝大腿处被自己枕得有些发皱了衣物,羞愧地冲崔珝笑了笑,“崔将军,今日谢谢你了。”
她边说,边红着脸掀开帘子,走了下去。
林府门前空旷无物,也并无行人,清风将府门上的灯笼吹的微微摆动,迟兮瑶披散着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荡漾起来。
橘若望着迟兮瑶的样子,欲言又止。
她有些不明白,怎么坐一趟马车,小姐的发髻也松了,脸也红了,眼眶也是红红的。
不过眼下她也顾不得多想,连忙扶住了走下马车的迟兮瑶,又惊又喜道:“小姐,怎么可以收拾东西去长公主府了!”
“刚刚刘妈妈派人来报,长公主提前了一日进京,此刻已经在长公主府了。”
“陛下在宫中设宴为长公主接风洗尘。长公主让人来传话,说让您收拾一下,今晚要一同进宫赴宴。”
迟兮瑶点了点头,跟着橘若进了林府。
至于崔珝手腕上的伤,则被她忘在了一旁。
迟兮瑶的行李本就不多,收拾起来也快,几人很快便来到了长公主府。
与外祖母一阵寒暄过后,迟兮瑶便跟着长公主一同进了宫。
她虽为陛下亲封的郡主,可她这个郡主是徒有其名,并无实权,甚至连个封号都没有。
她十岁那年,若不是乌兹国求娶适龄郡主,康成郡主又闹死闹活不肯去,或许陛下根本想不起来她这位表侄女。
不过也正是她十岁那年的上元宫宴,她被乌兹国王子一眼看中,又引得几位京中纨绔子弟与乌兹国王子起了争执,最终将宫宴闹得一团乱。
帝后似乎十分不悦。
原本开春便会为她兄长举行的世子受封仪式,拖了七年也未能成行。
而皇帝的那一纸册封诏书,其实早已写好,只是押着不肯发而已。
若非如此,迟沐炀不必去北境战场上拼命争取军功,他本就该是英国公府的小公爷。
可眼下,他音信全无,连这国公府小公爷的位置,都快被人抢走了。
迟兮瑶心事重重地跟在大长公主身后赴宴,一整场宴席,她都心不在焉。
如今外祖母回来了,她本该轻松,可不知为何,她心头的弦,却绷得更紧了。
“大长公主舟车劳顿,今日只是家宴,也无需拘束。”皇帝端坐高位,象征性地客套道。
建宁大长公主笑了笑,一杯酒水下肚,并未急着回复皇帝的话,只面带微笑的看着皇帝。
“陛下,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您还是连一声姑母都不愿意叫老身吗?”
“老身今年已年过五十,很快便能去见先帝了,您的疑心也该消了吧。”
迟兮瑶对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也略有耳闻,却并不知其中真相,此刻听着外祖母这样对皇帝说话,她突然紧张了起来。
“大长公主喝醉了?”皇帝站起了身,走到了她的身旁,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正准备起身的大长公主。
“朕对大长公主,从来都是如此,您的尊位还在,您的封地食邑也都还在,朕并未有丝毫怠慢。”
他的话虽是这样说的,可话里话外,却半点情谊也无。
建宁轻轻叹了口气,她望着这位自小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只觉得陌生。
“陛下对老身确实有心,老身无话可说。”
“可陛下这些年,可曾还记得自己的誓言,可曾还记得您答应过容英,要庇护她的一双儿女。”
“如今,沐炀生死未卜,兮瑶被那种肮脏货退婚羞辱。陛下当真,问心无愧吗?”
陪同参加宴席的几位后妃也都是一惊。
容英郡主,这个人,这个名字,几乎是后宫中的禁忌。
每每有人不经意间提起,皇帝都会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