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哲宗永泰陵的落成,一直停灵在京中的棺椁也要运往巩县安葬。
却不料,途中突遇大雨,哲宗灵车陷于泥沼。过了一宿,才走出来。言官因此弹劾章惇不恭。左正言陈瓘趁机请求罢免章惇,并进一步商议对他的刑罚。
章惇自知,自己免不了要被远贬。他屡屡上表请辞,可新皇就是不答应,一直慰留。这位新皇的好颜面与记仇,章惇算是领教到了。
九月,章惇五次上表,请求免去政事,圣诏不允。章惇干脆抄小道秘密出了汴梁城,居于僧舍。翌日再次上表,新皇仍不允许,派中使跟随看管。
章惇的犟脾气也上来了,悄悄甩脱了中使,躲了起来。
此事传入朝中,新皇对众宰执笑道:朕如此对待章惇,各方面都考虑到了,礼数已然尽了极致。
众人说:恩礼的确过厚。
于是新皇终于就坡下驴:章惇请求知越州,朕答应他。
此后,台谏丰稷、陈师锡、陈瓘又对章惇进行了一番弹劾。新皇罢免章惇的特进,出授越州知州。陈瓘等人认为责罚太轻,再上章弹劾章惇,重提绍圣时期设置看详元祐诉理局,一切对于先朝言语不顺从的人,加以钉足、剥皮、斩颈、拔舌之刑的行为。
这些旧党官员,在绍圣年间遭到了章惇强力的打击,对他恨之入骨。如今终于翻身,自然要将章惇往死里整。
经此弹劾,章惇贬为武昌军节度副使,于潭州安置,自此成为罪臣。
收拾好家当,带上了家眷,章惇出发前往贬所。因着新党朝臣大多都已然被贬离京,他的故交好友大多都不在了,前来送行的人寥寥。
三驾马车,一驾骡车,载着章家的全部家当往东水关汴河码头行去。往武昌军,当走运河入长江,一路溯流而上。
趁着家中仆从将行礼往船上搬运的功夫,章惇立在船头,望着繁忙的汴河码头,默然不语。
半辈子宦海沉浮,三十年几多起落。章惇以为自己早该习惯了,可如今心中的落寞,仍旧难以遏制。他好像终于能够与苏东坡共情,也觉得肩上的担子就此落下,一身轻松。
但他从不后悔自己在绍圣年间的所作所为,在其位,他便当全力以赴。
只可惜,他侍奉的明君寿元太短,他的志向与抱负,终究也随着哲宗离去了。
介甫兄,吾已尽力了,这许是我等的命运,是国朝的命运罢。
他深深长叹。
章公,行李都搬好了,是否启程?船老大前来,揖手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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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惇望了一眼码头,空落落无人送行。他自嘲一笑,道:@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启程罢。
船老大于是招呼船工杨帆启航,船身离栈,缓缓滑入河道之中。河风吹拂他斑白的须发,此时,他忽见远处三匹快马飞驰而来。
他周身一阵震颤,立刻奔到船舷,努力向那三匹快马的方向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