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四带人守上半夜,你们先去睡。”
“吃这么饱,哪睡得着!”
“你倒是精明,先溜达几圈,肚子里的食消化干净,后半夜准能睡个好觉。”
队主气得扔出一块骨头,恰好砸在说话的人脸上,士卒们轰然大笑。
跟着桓容行军,全不似往日辛苦。
一样是赶路,却有着天壤之别。
从中军留下的痕迹看,压根没吃几顿热的。换成他们,几乎顿顿羊肉,搁在几个月前,根本是想都不敢想。
“行了,外边还有一群狼呢,都警醒着点。”
“放心吧。”一个脸上带疤的刀盾手道,“那群畜生不老实给咱们守门,一刀一个,全砍了扒皮给桓校尉做褥子!”
“就你厉害!”
“怎么着,不服比比?”
火堆旁,两名队主带人离开,替换车上的竹枪兵。
刀盾手和弓箭手仍在插科打诨,不时能听到一阵大笑声,好似在说什么有趣的话题,细听却让人寒毛直竖,头皮一阵阵发麻。
“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胡人凶悍,一样是两条腿两只手,肩膀上扛着一个脑袋,看几刀照样咽气。”
“往年咱们被胡人欺负,不是他们强,是咱们弱!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立下战功都要便宜别人,谁还乐意拼命。”
刀盾手系紧身上的裘袄,咧嘴笑道:“要是都能像如今这样打仗,我这百十斤肉都交代了也是乐意!”
众人又笑了起来,却没人开口反驳。
一阵风吹过,火焰摇动,逐渐减弱,有人折断枯枝,随手丢进火中。
噼啪两声,焰心由橘色变得微蓝。
一名略有年纪的弓兵探手入怀,取出一只怪模怪样的乐器,送到嘴边,轻轻吹出一串长音,飞散在北风中,竟是意外的和谐。
荒凉的平原,苍茫的大地,火焰在夜色中燃烧,乐音连绵不断。
吞噬血肉的狼群倏然一静,片刻僵立后,又开始彼此挑衅,开始下一轮争抢。
桓容坐在武车上,面前摆着一张木制的棋盘。
荀宥和钟琳对面正坐,一人执黑,一人执白,正在棋盘上厮杀。
棋盘本是车上矮桌。
机缘巧合之下,桓容发现矮桌可以拆卸,桌面翻过来就是一张棋盘。可惜他不擅棋艺,怕要辜负公输长这番好意。
倒是荀宥和钟琳见棋技痒,每到休息时就要过来“蹭棋”,顺便同桓容讨论时局,制定归晋后的计划。
往往是不等棋局分出胜负,三人已就盐渎的某项政策讨论起来。
就此来看,这两位也算不上真正的棋友,顶多是个业余爱好,遇上政事经济,很快就会被转移注意力。
“以大军行速,过了谯郡,尚需数日方能抵达汝阴。”荀宥落下一子,道,“一路之上仅遇一股埋伏,且数量不过千人,实在不合常理。”
“的确。”钟琳见他落子,捻起一粒白子,沉声道,“以慕容垂行事,十有八九将在近日动手。”
桓容没出声,从角落的木柜中取出舆图,铺在膝上,开始仔细查看。
可惜图上只标有郡县,并未标出谯郡至汝阴一带的地形。
想起被秦璟要去的手札,桓容不禁皱眉。
大军北上时是走水路,如今改行陆路,想要推断鲜卑军的设伏地点,实在有些困难。
“以两位之见,假设慕容垂要动手,会选在何地?”
荀宥和钟琳停下棋局,视线移到舆图之上,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探出手指,指向图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