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缘有些迟疑,也有些诧异,她以为早上那个无心的询问早就被池迟抛诸于脑后,断然没想到一天过去了,她还记得那段自己没有诉说完的曾经。
“为什么不说?你想说,我也想听,说吧。”
于缘确实想说说自己的故事,能说给池迟听,她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只不过早上窦宝佳有意无意地岔开了话题,倾诉的欲望就被她再次压在了心底。
说么?
想说,那就接着说吧。
身后的少女双目微阖、神色平静,这一刻于缘很清楚地知道,她在等着自己开口,她确实想听。
你想说的时候别人刚好也想听,有时候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十五岁的时候,我爸爸投资失败,把家底赔光了,还欠了外债。我爸从楼上跳下去,没死成,自杀未遂弄了个半身不遂,我姐姐的男朋友把她甩了,我妈……走了。”
“我姐开始养活我爸,也养活我,以前她最喜欢弹钢琴,家里那样了她也就靠着教人弹钢琴赚钱,手都快弹残废了,还差点被她教的孩子家长非礼。
我仗着本事高去打了那个臭流氓一顿,断了他两条胳膊一条腿……因为未成年,只判了十八个月,等我出来了我才知道,我姐把她的三脚架钢琴卖了替我掏了对方的医药费,才换来了我的减刑,没人敢用她当老师了,她只能去卖劳力,给餐馆打工。”
太阳西沉,天空变得晦涩了起来,楼宇里的灯次第亮起,路灯透过车窗照在于缘的脸上,明明灭灭。
“进局子的时候我没哭,被判刑的时候我也没哭,知道我姐的手再也不能弹钢琴的时候我哭了……我摸着她的手,她的手关节都硬了……大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知道我要活着,这比什么梦想都重要,当动作明星这事儿……”
我要活着,这比什么梦想都重要。
“后来我爸死了,我姐认识了一个老外,我知道她想离开这一切,我就让她放心地走了。也挺好的,我现在活着,能打着工,开着豪车,载着美女,没事儿哼哼歌。”
于缘尽可能地想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欢快起来,可惜还是失败了。
“梦想啊,从来是个奢侈品,人吃饱了才能有梦想,饿着肚子的时候连明天都不敢想,更何况梦想呢。”
“对。”
一直沉默的女孩儿依然闭着眼睛,她慢悠悠地出声,声音砸在了于缘的心头。
“它就是个奢侈品,人要先活下去,再去找自己的梦想……我知道一个故事,和你的故事有点像……”
池迟的声音沙哑,语调缓慢又悠扬,她说话的样子像是在呓语,又像是在朗诵着什么被镌刻在灵魂中的诗句。
“大概很多很多年前,有个女孩儿,她十六岁的时候,去城里看了一场话剧表演,特别老的段子,就是一个女英雄宁死不屈,最后被汉奸给打死了。但是女孩儿是第一次看啊,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她当时想当个演员,还去跟话剧团的工作人员报名了,对方看她会唱会跳,就让她过一阵再去面试。
她被大雨困在了城里,那个时候整个城的排水系统都不好,但是好歹还能保了命,结果她听说家里遭了水灾,就跟在救援的部队后面一路走回了家。
她的妈妈抱着她的侄子在树上饿的不行了,她的哥哥和嫂子已经没了。
演话剧,可养不起她妈妈和她侄子,她就跑去工地上当了计数员,就是去算每个工人每天搬了多少砖,干了多少活儿。后来就给工程师当小工,东学一点东西,西学一点东西,因为当工程师赚的多啊,至少能让她的小侄子喝上口奶。”
车缓缓地开,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