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从大厦间一片片飘落下，零散地贴在赵嘉梦的黑se羽绒服上，像糖霜似的包裹着他的身t。因为空气太sh冷的关系，就连眼镜前也薄薄地糊上了一层雾。今年洹州难得地连下了三天雪，铺得街上雪白一片，好几天没出门的赵嘉梦终于忍不往到街上逛了一圈。虽然想多看看雪景，但最后还是被冷空气赶回了出租屋。
回家开灯后，随意从冰箱里拿出一些现成的熟食加热，配上一罐啤酒，他的晚饭就这么草率地解决了。吃完饭他靠在床边上玩手机，看着宿舍聊天群里的大学室友们都在发“新年快乐”，于是他也出于客气简单回复了一句。
出租屋只有几平的大小，但很整洁，家具都是基础的配置。仅有的一张桌子上，靠墙一侧放着一排设计类的杂志，前面摆着一台没有磨损的笔记本和一个橙sey盘，桌角还有个看着有些年头的p4，上面挂着个指甲大小的翅膀金属挂坠。除此之外，整个房间没有其他用品摆在外面。
所有的墙壁都很g净，没有任何粘贴的痕迹，环绕着这狭小空间的墙面上只开着一扇小窗。窗户虽小，但能望见不错的夜景。
这个对旁人来说压抑安静的空间，却曾经在赵嘉梦的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相b从前耳边满是争吵的时光，现在的生活可以说是另一个极端。小时候的房间要b这宽敞许多，但回想一下，那里都是黑压压的记忆。四年前被父亲赶出家门后，他就再也没打算回去，不论是身t或内心，都不会再靠近那个家一步。
现在只有母亲偶尔会打电话过来问他的近况，一边关心他，一边又抱怨自己因为他过得有多不安生。赵嘉梦听着烦躁，但每次只要耐心听完那些无关紧要的话，他就能收到一笔钱。这笔钱的主要用途是交学杂费，其他的生活开销需要自己去赚，特别是寒暑假期间，他需要在外租房，不得不牺牲假期时间外去工作。
虽然辛苦，但他没有后悔过。
桌面上那个老旧的p4是他唯一愿意从那个家里带出来的物品。因为使用时间长导致有些故障，作为老机器可以被淘汰掉了，而且里面的音乐都能在手机上搜索到，但赵嘉梦还是想把它维修好。
正想着，手机里弹出一条消息，一位名叫“ong”的网友给他发了私信留言。
“哈喽，你的机子看起来挺老的了，可以去茂yan路那边的电子城看看，负一层有几家老维修店，推荐你去那儿问一下。”
赵嘉梦点开自己前几日发的帖子——一张p4放在桌上的照片，配文是“希望能够复原”。
他只是发来记录一下，但没想到有人回复，这让他有点意外。
“谢谢你。”
这样回复了对方后，赵嘉梦点开这人的主页，看到只有一条今天发布的内容——是用老式相机拍的一张食物照片。在棕se格纹的桌布上放着一个白se圆盘，盘子中间摆放了一块大约只有4寸的hsen油蛋糕，上面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出了一长串像铃铛似的银se花朵，微微泛着金属的光泽。
有着可ai氛围的照片，而配文是一个生日蛋糕的表情。很意外的是，低下有几十条评论，其中很多生日祝福和回谢。
真是有人气啊……赵嘉梦正准备划出去，手却又停住了，不知道怎么了，他做了一个平日不会有的举动。
“生日快乐。”他发送了评论。没过一会儿，对方便回复了一句“谢谢，新年快乐呀”。
这是他四年以来，说，近一周每天都会有ch0u奖，只要在该门店消费就能参与。礼品是品牌特别定制的大号翅膀金属花瓶，它的造型来自让品牌一pa0而红的经典系列——“怀念天使”系列中，最具有概念代表x的天使翅膀耳饰，因此这个礼品从设计和份量上都极具x1引力。
此时还没到下班的点，人b赵嘉梦想象得要少些，不过进店还是需要排一会儿队。门口摆放了一个超级大的翅膀花坛，很多行人经过时都忍不住回头欣赏，其中有很多止步拍照的人。
按理来说，dawnload的客群并不涵盖赵嘉梦这样的大学生，无论从产品定位和价格上看，都更适合二十五六乃至三十多岁，消费水平更高的人。不希望自己在人群中显得太突兀，赵嘉梦出门前特地把自己打扮得成熟一些。
等进去逛了一圈再出来，已是半小时之后了。难得来门店逛一次，赵嘉梦便逗留得久了些，还好店员很耐心，都一一给他进行了介绍。这一季的新品依旧稳定发挥，工艺上又有创新，质感依旧扎实。最后他选中一枚异形的螺旋波浪戒指，虽然价格小贵，但还是咬咬牙买了下来。
“多谢支持～欢迎下次再来。”店员笑脸盈盈地给他开了门。
踏出门的那一刻，天se已经泛h，赵嘉梦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看着街对面的咖啡店，他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你好，要一杯热拿铁。”
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完整的dawnload店面，赵嘉梦才发现自己刚才只顾着看室内的装修和新品，不曾发觉外侧两块屏幕还保留着，此时正在放映了两张当季的宣传海报。
这让他回想起大一前的暑假，别人都在度假休闲之时，他却找了好几份兼职工作。最后一天下班后，他在这条路附近走了许久，当他走到dawnload这家店外时，屏幕上正播着“怀念天使”的概念短片。
“saveyoutoletyoulove”
天使优雅的姿态在光影下若隐若现，平静又怪涎的画面让赵嘉梦产生了好奇。他本以为这是间艺术摄影展厅，仔细看才发现里面卖的竟然都是饰品。他不曾想过饰品的店面可以布置得这样华丽奇特。
好美……赵嘉梦这样想着，久久无法挪步。呆站在天使展开的羽翼下，他似乎已经成功逃离了生活，当日的劳累顿时全都抛之脑后。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赵嘉梦被打断了回忆，抬头看，一位穿着休闲西服裙装的短发nv生正端着一杯咖啡，低下身寻问自己。看到她的笑容那一刻，赵嘉梦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闪了目光，转头发现刚才还空荡荡的店里，现在已经坐满人。
“你请坐吧。”
nv生回了句“谢谢”。在她落座后，赵嘉梦发现她耳朵上及脖子上戴着的配饰，是dawnload这一季度中，工艺最复杂的两副概念款。
对方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直白地看了回来。
赵嘉梦尴尬地躲开了，自顾自地端起咖啡杯喝了起来。
天se渐渐暗了下来，对面排队的人逐渐拥挤，而赵嘉梦的拿铁还只喝了一半。
打开手机，他发现ong更新了一条帖子，点开看，迟疑了一会儿，他当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不确定似的多看了两眼后，他的视线飘向了对面。
“怎么了吗？”nv生露出困惑的表情。
“没什么。”
世界真小啊。
窗外的天空已被落日染成金h一片，与图片无异，就连云朵的形状都并无不同。而正在一分钟前，对面的人举起手机对着窗外拍了张照。种种迹象指向此人正是ong，赵嘉梦内心感慨巧合，又百般犹豫是否要打招呼。
虽然平时和她聊的很愉快，但还没有熟悉到需要现实里相互认识的程度。此刻只有自己知道事实的感觉很别扭。若是装没发生过，以后在网上聊天，应该会经常想起这件事吧……明明和她还没熟悉呢，就有了不能说漏嘴的秘密，这对赵嘉梦来说，无疑是一种单方面的折磨。若是开口问好，也不知道对方会作何反应，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有什么事情吗？”第二次nv生明显有些不愉快了，眉头微微皱起来，像在警告他。
赵嘉梦没法再犹豫，只能先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项链很好看。”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虽是一句赞赏的话，可他说出来的语气却有别的意味。
“……谢谢。”
nv生应该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边白眼边挪开了目光。她低头看着手机，手指不断点击屏幕。不出一分钟，刚才这条帖子底下出现了作者自己发布的评论。
“但愿世界上的人都能有事直说，而不是特意把别人心情ga0不好……”
这是在说我吗……赵嘉梦有些不知所措，偷偷瞟了对面一眼，结果又被翻了个白眼。更意外的是，下一秒对方就提起包包离开了。
完全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赵嘉梦无法将她和网上的ong联系到一起，又不得不面对这尴尬的事实。
她也不知道我是谁，说不定过几天就忘了——回去后的一整晚，赵嘉梦都这样安慰着自己。
隔天早晨他顶着两个大眼袋疲惫地醒来。这是他头一回因为这种小事睡不着觉，就连梦里都出现了ong对自己翻白眼的样子。
思索片刻，他再打开那条帖子，在怨气冲天的那条评论底下回复了两个拥抱的表情。结果没过两秒，他又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怀疑。这太奇怪了。可评论显示成功发出，后悔已经为时已晚。
一般人会这样发表情安慰别人吗……与其让对方知道自己为发出这样的评论反悔，不如厚脸皮一点假装这很正常好了。
“啊……我在g嘛！”
是因为对方是异x所以自己才这么在意吗？第一次面对这样jg神上的负担，赵嘉梦开始自我审视起来。
“尊敬的da，恭喜您在2月28日的六周年ch0u奖活动中获得官方特别定制礼品“天使翅膀金属花瓶”，请于3月2日前至长亭路门店领取……”
意外的短信打断了赵嘉梦的思考，他难以置信地捧着手机，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天啊……”一时间无法克制自己的兴奋，他激动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刚才脑子里杂乱的想法立刻被抛之脑后。
想到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他便着装好出了门。
等他回来时，一个箱子被抬进了房间。赵嘉梦拆开包装，一个手臂高度的金属翅膀被拿了出来，另外里面附赠了一块同样造型的米白se小蜡烛。在返回的路上他已经给两个物品都想好了摆放的位置，结果他只取出了花瓶，而蜡烛还原封不动的放着。
“意外的收获。”拍照发布了帖子，他便去做别的事了。
等到傍晚再看手机时，ong已经给他评论了。
“恭喜啊，运气真好。”
赵嘉梦思索片刻，点开私信说道：“我这还有个翅膀蜡烛，你喜欢吗，可以送给你。”
“大好人！我当然喜欢，不过你自己怎么不留着？这官网售价可不便宜哦。”
“我有个花瓶就够了，看到你昨天拍的照片猜你应该会想要。”
“太感动了吧，谢谢你！今天本来心情很糟糕的，现在好多了。”
“怎么了？感觉你这两天心情都不太好。”
“也不是什么大事，和同事有了些小矛盾罢了。”
“好处理吗？”
“不呢。”
“工作真不容易啊。”
“说得好像你不用工作一样。”
“我还是学生，虽然快毕业了。”
“不是吧，我还以为你和我差不多大呢……那这个蜡烛我可不好意思收了。”
“这个款式和花瓶太重复了，我本来就不打算摆在家里，不如送给你。”
“真的？”
“是啊。”
“那我就放心收下了。”
他本想向对方要个地址邮寄过去，结果ong先发消息说“我来找你拿吧，你在h沙路对吗”，于是，突然就变成了需要见面的情况。
不知道该为对方的外向感到震惊，还是该去思考见面之后如何解释。事情发展与赵嘉梦预想中完全背道而驰，本想送个礼挽救一下自己焦虑又愧疚的心情，现在反而成了更让人苦恼的局面。
“你过来麻烦吗？我邮寄过去也可以的。”
“不麻烦的，我正好下周末去那边有点事情，你不方便吗？”
“我周末正好有事情。”
“我下班过去也行，挺近的。你晚上都有空的吧？”
“嗯，那麻烦你提前一天联系我。”找不出其他拒绝的理由，赵嘉梦只好认命。
只是见过这么一会儿，应该记不住长相的，说不定稍作打扮，就认不出来了。
于是在见面的那天，两人约在离赵嘉梦的出租房最近的地铁站。赵嘉梦穿了一身与那日十分不同的深红se休闲运动装，带着冷帽遮住自己的寸头。但因为高度近视，实在没办法摘下这富有辨识度的酒红se眼镜，他只好放弃改变这一点，最后怀着忐忑的心情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