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来,我支吾扯谎,然后与她嚼闲言碎语、张三李四。
待到日落,昭卿外出归家,我烹几个小菜,备上一壶酒,他一边喝一边说着如意或不如意。旁边有个小丫鬟心眼多,抛眉眼、献殷勤。我若无其事,心底却在想明天找个人伢子把她卖了。
再过一年半载,我生下小娃,他说给小娃取个吉利的名,至于姓什么,我与他商量半天也拿不准,到最后不欢而散。待娃儿大些又不知他该考取功名还是经商,要不就当个农夫,在乡间僻野躲过一辈子……恍恍惚惚,这便是一生了,但只要他爱我,这平凡的一生又何足惧?
我扔下荣华富贵,收拾出一个小包袱,包袱里摆了几件容易典当的首饰,还有我最喜欢的衣裳。理完之后,点点跑来了,它在我脚边嗅来嗅去,像是知道我要走。我看看它拿手比划,有点伤脑筋。
我要把点点带走,可是它实在太大了,我想到时昭卿应该会有法子,我只要等着那天就好。
对了!还有楚楚!
我差点把楚楚忘了,我可不能把她一个人丢下,临睡前,我把她叫过来,轻问道:“楚楚,你想走吗?”
楚楚一听,两眼瞪得圆又大,还未开口,泪珠来就滚落下来。她诚惶诚恐,俯首地上且道:“殿下您这是想赶我走吗?楚楚哪里有做错了?”
见她如此,我顿时心慌意乱,连忙跳下床扶起她,解释道:“没,我没想赶你走。如今你及笄了,不能永远困在这宫里,我想替你找个如意郎君,哪种模样随你挑。”
“可楚楚从没想过离宫,也没想过离开您。殿下,您千万别赶我走!”
楚楚声泪俱下,对我更是一片忠心。我心里酸涩,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更不知怎么提离宫之事,算了,大不了到时带她一起走。
我拿定主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个冬月,宫里很平静。到年末,宫中上上下下都在准备除旧迎新,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除夕宴是宫中大事,去年我还是皇后,后宫赏赐什么的闹得我头疼,今年我什么都不用管,到时遇个脸就好。至于这脸如何露,我绞尽脑汁。
听楚楚说,慕昭云请丞相全家赴宴,昭卿未过门的妻也在其中。我暗暗憋了股劲,不愿被她比下去,于是我选了袭绛色衣裙,盘起流云髻,描上远山眉,化好桃花妆,坐在镜前扬起十几种明暗不同的笑。
我犹如沙场将士,身披铠甲,傲气凌然地去了。宫中美人多如星子,她们的目光如刀似剑,而我没把她们放眼里,只一心想见那位丞相家的姑娘。终于,我在宴中看见她,长得清秀可人,十分乖巧,与昭卿很般配。
侍官高颂:“贤妃娘娘到。”
一下子,我折戟沉沙,还未交锋就已输得惨烈。我不敢再看那个姑娘,她长得不如何我又如何?她毕竟名正言顺。
我不由逃避,猛抬头就见贵妃移步到我面前,皮笑肉不笑,道:“今天贤妃打扮得真艳,果真漂亮呢。”
说着,她伸手摸起我的衣袖,似怜似爱。
“前段日子陛下赏了我许多这种绸料,我觉得太俗没法穿,贤妃若喜欢,我送你几匹,这衣裳花色太老旧,该做新的了。”
话音刚落,我听到低沉的轻笑,眼角一飞,就见嫔妃们窃窃私语。我心里想着另一桩事,对她也不动气,于是就彬彬有礼回敬道:“贵妃娘娘说得极是。”
话落,我就走了,如条离群的鱼游弋到角落里,蓦然回首,惊觉承阳不在,自从秋狩那夜起,我就再也没看见她。听闻承阳很久都没露面,今晚除夕夜她都没来,想必病得很重。
之前我不懂承阳,而如今我全都明了了,我与她何尝不是处于同个境地,不过我比她幸运,因为昭卿愿意与我奔走天涯,愿意为我放弃一切,不像慕昭云。
我不禁昂首挺胸,胜过在场的所有嫔妃,就在这时,慕昭云来了,气氛瞬间端重,贵妃领首携众嫔向他请安,齐声道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