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有些怔怔,反被她又点了点额头:“我不是对你处置我母妃有意见,她这次确实错得太过,我只是在气你什么都瞒着我不说,从前也是,现在也是,以后你也要是吗?”
逐她出京,擅自给她与自己种下蛊虫,又以身设局赌她回京,想到这里,十公主更加愤愤然,干脆将人压在案几上:“把我和你折腾得颠来倒去,这样的事你还要做几回?”动作太大,桃花的花瓣摇摇欲坠,十二抬头望见她因为生气而熠熠生辉的双眼,心下一动,脱口而出的是“皇姐要罚我吗”?
他的嘴角缓缓弯出一个愉悦和期待的弧度:“皇姐,罚我吧。”
不听话的弟弟,就应该被姐姐教训,不是吗?
十公主伸出两根指头掐着他的脸颊肉往中间挤:“你很得意啊?”话音未落十二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十公主捕捉到他的喟叹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要皇姐给我的,怎样都好……”
她的心就在这声喟叹中忽而变得很软很软,化作一汪春水流向惴惴不安的十二。
十二轻轻一拉,十公主便伏在了他身上。两人依偎着,紧紧贴着彼此,好像要将对方与自己融为一体般互相索求着。
她听到他的胸膛传来的震动,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却像是在心底向她大声呐喊:“皇姐,你刚离京的那些日子,我好像又回到了宫墙下看着你坐在高高的轿辇上头也不回地路过我的那些日子。每次醒来的时候我都告诉自己,可以了,该放手了。”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甘心呢?皇姐,你还会再离开我吗?”
十公主握住了他的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紧紧攥着他的手:“十二,可是我现在回来了,我是心甘情愿的。”
十二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湿漉漉的灰色杏眼对上了她坚定的眼眸,于是他深深颤动着。
他低头寻到她的唇,交换了一个名为心安的吻。
两人一时无话,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十公主才强撑着从他身上撕开自己。就在此时,李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提醒二人书房已经收拾好了。
于是十公主将带过来的那两本还没批复好的奏章在某人的脸上轻拍:“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这两本是我舅舅的奏本,陛下看着处理吧。”
这是将王氏的事都全然交付予自己的意思。十二呆呆地接过奏本,等回过神来,十公主已然走远。
在奇袭韦同许时王氏出力不少,引起京畿军大乱的粮仓大火便是十公主的舅舅,王氏如今的家主亲自带人去烧的。论功行赏,有错当罚,她相信十二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于是十二不再犹豫,大笔一挥写下几句批复后,叫来李望去传王家人进宫面圣。
而那边十公主刚刚穿过回廊,一个灰扑扑的太监打扮的人影就扑通一声跪着拦住了她,口中急切哀求道:“十公主求您救救奴才吧!”
身边的宫女连忙将人拉开,十公主举手拦了一拦,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离京之前顶掉了李望差事的小太监。
顺妃作乱时,因为害怕受牵连,他早早地向顺妃身边的宫人交了银子溜得远远的,只盼望在顺妃眼皮外留得一条小命。万万没想到,顺妃竟败得如此快,这些年在御前养尊处优这些年,早不是能耐得住下等太监的苦活的身体了,又闻十公主回朝后大权在握,便将心思寄托在十公主身上,巴望着被派到养心殿除草时能撞上十公主,好求一求她。
十公主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既是当初你自己求去,如今又是何必?”
那小太监朝十公主连连磕头:“殿下!小人求求殿下,再救小人一次吧!”磕了不下数十个响头后,小太监突然膝行至她脚边,低声道:“小人知道一些,与王太嫔有关的消息……”
十公主双眼微眯,朝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正襟危坐:“你知道些什么?”
若是这人知道母亲做的事,那是万万留不得的。
小太监以为自己脱离苦海有戏,连忙巴巴地如竹筒倒豆子般全吐了出来:“王太嫔就被关在慈宁宫的后角院里,说是王太嫔重病,太后将其接到自己宫里照顾。但奴才随总管去规整庭院的时候,并未闻到一丝药味。想来……殿下也是现下才知道王太嫔病重的消息吧?”
十公主刚才从十二口中得到了允诺,心下自然知道这所谓“病重”不过是一筏子,她将小太监的话在心里翻覆了一遍,将手中的茶盏重又拿起:“那么,你想要本宫帮你什么呢?”
小太监吚吚呜呜地哭求起来:“奴才的父母已经年老,奴才想出宫,想回家……还请公主能够成全!”
十公主笑道:“这有何难?本宫这就叫人领了你去,今日便可出宫。只有一点,你再也不能回到宫中。”
小太监身体一颤,立刻叩头谢恩,没有看见头顶上十公主冷冷的目光。